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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她看向其他三人:「阮掌舍派遣了兩位暗探,他們二人想必是岔開兩條線索,各自分頭搜集這兩種物證,如此,我們現在已有四人,不若也分頭行動,其中兩人著重去搜集常氏酒坊的帳簿與開支用度,另二人則去調查媵王與金諜據點有無私下來往一事。」
阮淵陵淡然地笑了一笑,拂袖道:「你說得頗為縝密,雖說目前九齋只剩你們四人,但也不能群龍無首,溫廷舜不在,你們四人得選出一位臨時的齋長,此次行動,便是需要聽候齋長一人之命。」
溫廷安本欲替自己爭取一回,殊不知——
沈雲升道:「溫兄足智多謀,有大局之觀念,我選溫兄做齋長。」
崔元昭道:「溫公子頗有文韜武略,義薄雲天,論齋長之位,我定然選溫兄。」
蘇子衿道:「我也選溫兄。」
三人是出奇的默契,一致都欽定了她,使得溫廷安原先打好的腹稿,基本都用不上了。
阮淵陵薄唇輕抿,復淺啜了一口溫茶,娓娓道:「既然如此,那溫廷安就暫代為九齋的齋長,你們此番潛入常氏酒坊之時,全程聽候溫廷安之命來行事,知否?」
眾人悉是點頭稱是,阮淵陵遂道:「那麼本官即刻吩咐朱叔前來,替你們四人逐一易容,晚些時候,也會給你們發放帳籍與身份,明日卯時,會有暗樁安排你們去酒坊。」
曙色高高地升起,恰是一日的晌午光景,從衙門到鳶舍的通衢之上,石道的罅隙處蘸滿了霧蒙粘稠的乳白水汽,但遠空一隅的穹空,明顯累疊著一重霾意過甚的雲,風勢漸烈,透著輕微的凜意,吹拂得溫廷安耳廓隱微泛疼。
溫廷安等人先回至九齋所在的院舍,趁著朱常懿帶著家伙來之前,她先分配了大致的任務,關乎媵王與金諜私通之證據,她同蘇子衿來搜集,沈雲升與崔元昭二人,則去密查常氏酒坊的帳簿與文書。
她這般分配,明顯存了一些自己的私心,想要撮合一番沈雲升與崔元昭。
三人並無甚麼異議,僅是,崔元昭眸波瀅瀅,憂心忡忡地問道:「溫公子,雖說我們要兵分兩路,但我們真的不管溫廷舜他們了嗎?」
溫廷安凝了凝眉心:「我們自然要調查他們的下落,方才在阮掌舍在跟前,我不好提及,以免遭訓。其實,我是這般想的,人命關天,無論任務再如何重要,我們都不能棄他們於不顧,阮掌舍說這五人是在酒場裡失蹤的,如此,酒場是有必要走一趟的了。」
晌久未言的蘇子衿,聽出了言外之意:「我們明面上是要去調查金諜據點,但實質上,是要去密查溫廷舜他們的下落?這般做,會不會太冒險?萬一被掌舍覺察到,當如何是好?」
阮淵陵先前鄭重其事地說過了,九齋的第一要義是絕對服從於太子,宗旨是任務至上,若是首一回任務便不循照掌舍之命,眾人無法料知其結果會當如何。
溫廷安深深忖度了一會兒:「自古以來,魚和熊掌俱是不可得兼,若是任務和人命之間選其一,我一定會選擇後者。」
沈雲升細細地聽著,微覺不妥,道:「若是要救人,我們便就一起救,只讓你和蘇兄二人去酒場,前路未卜,我們不能讓你們二人擅自涉險,我們四人一起去的話,若是出了甚麼事況,彼此之間也好有個幫扶與照應。」
崔元昭明顯偏向於沈雲升:「是啊,溫公子,既是要去救人,理當我們一同去救才是。」
溫廷安聽罷,一陣失笑,隨即搖了搖頭:「這般不可。阮掌舍交代給我們兩項任務,至少要完成一項,易言之,那兩位暗探所搜集到的常娘與媵王往來的文書與帳簿等物證,我們至少要取回來,七日後回舍稟命交差之時,也不至於會空手而歸。」
崔元昭眸底盡染愁惘之色:「可是,溫公子……」
溫廷安對他們道:「行了,我目下是齋長,命令已下,不容任何轉圜的餘地,我們就兵分兩路,循照這般計劃行事。」
溫廷安已經發了話,喻示諸人任務已然塵埃落定,饒是崔元昭再有憂慮,也不容抗阻,她抿著唇看著溫廷安,皎月般的臉盤兒上仍舊縈繞著一團隱憂之色。
少頃,泛金的日頭在天邊減淡了一分,潤濕的雨意捲土重來,朱常懿便是帶著一隻陳舊的木質箱篋來了,衝著眾人老成一笑,「來排排坐,我一個一個給你們換個身家。」
朱常懿所謂的易容,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極是簡單,敷上一張薄而近乎透明的麵皮,髮髻與裝束悉數一換,再服下一劑更聲散,易容便是大功告成。
這一會兒,輪到溫廷安了,朱老九端詳著她臉膛半晌,又繞著她兜了一圈,倏然笑了笑:「你身量清瘦,膚質玉潤,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將你扮作老叟亦或者垂髫,雖能掩其儀姿,但不知為何,此些身份與角兒總歸不適於你。不若這般,老夫便將你扮作女兒家如何?就如溫廷舜那般,天生麗質難自棄?」
溫廷安後脊一寒,忽地想起元夕那一夜,溫廷舜與她隔鏡而坐,少年挑起修直剔透的指腹,為她敷鵝粉,點絳唇,他灼燙溫熱的體溫,隨著他的輕攏慢捻,儼似燈油跌入了蠟芯之中,在她的粉頰肌膚上撩起了一簇山火,彼此的吐息也漸然燙熾了起來,不知是誰的聲息先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