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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溫廷安道:「有無一種可能,是暗探自己背著施毒者,故意將九腸愁摻入了寒食酒之中,他可能是覺得自己活不了多久,無法活著給阮掌舍復命,故此,必須要留下線索,而這九腸愁,便是暗探給予我們的線索?」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溫廷安這般推論, 委實有一些驚世駭悚,教義莊裡的眾人俱是觳觫一滯,無論如何, 他們都料想不到, 這兩位暗探飲下了九腸愁此一劇毒, 居然是為了留下線索?
沈雲升問道:「按溫兄的意思,給這兩位暗探施毒之人,與殿前司休戚相關?」
士子動亂流民尋隙的那一日,是陸殿帥陸執率兵鎮壓□□, 動亂跌宕之中,那一隻庶幾要射中溫廷安的箭簇,後來射中在溫廷舜身上, 箭簇之上淬了多量的九腸愁, 沈雲升在崔府替他療傷之時,那一枝箭簇差點射中在溫廷舜的心脈大穴, 好在射偏了數寸,端的是有驚無險。
崔元昭眸底掠過一絲駭然:「殿前司是由樞密院統攝, 而早就聽阮掌舍說,樞密院裡頭出了細作,莫不是龐樞密使龐瓏私底下遣人襄助常娘,將九腸愁交了一份予她?」
蘇子衿凝聲道:「崔姑娘說得在理, 龐樞密使是媵王的擁躉, 假令常娘真為媵王暗中效命,想必龐樞密使會多加照拂,九腸愁是從樞密院這里流傳出去的, 未嘗不是沒有可能。」
二人都認為暗探所留下的線索,俱是指向了龐樞密使龐瓏與陸殿帥陸執, 這兩人的嫌疑是最大的,但溫廷安顯然不這般認為,她挑了挑眉庭,眸底落下了一抹黯色,肅聲道:「不論是殿前司,還是樞密院,權勢再滔天,終究都只是調兵遣將之重地,並非製毒的去處,我們該去尋根溯源的,當是常娘。常娘不過是一尋常的賣酒婦,渠道有限,為何會得到這種毒,這毒是媵王給她的,還是另有其人,且外,又是何人在製毒,恐怕這才是暗探真正想要傳達給我們的線索,他們要我們務必提防這一位製毒之人,一位能製作九腸愁之毒的人。」
蘇子衿頗覺納罕:「為何要讓我們特地去提防此人?在大鄴,這普天之下,製毒師傅千千萬萬,再是稀疏尋常不過,莫非這九腸愁蘊含著特殊的意涵?還是說,這製毒之人的身份,是關鍵線索?暗探是要我們去仔細查證?」
此番,溫廷安倏然看向了沈雲升,突然問起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敢問沈兄,那一日您是從何處取來九腸愁的解藥?」
沈雲升垂著眼,忽然寧謐了下來。
這一樁事體是要守密的,沈雲升不能坦誠藥師的身份與名諱,朱常懿去取麻骨散此一麻藥,也不能對外透露一二,眼下,卻見溫廷安稍稍垂落下了眼睫,忽而又抬起了眉睫,眸底掠過了一抹堅執洗鍊之色,淡聲道:「九腸愁的解藥,可是你尋我父親那裡取的呢?」
崔元昭與蘇子衿陡然一愕,覺察到了一絲異樣,溫善晉乃係此朝的中書省同平章事,他當前在翰林苑裡領了份閒差,與起居官一同編纂大鄴國史,這般壓根兒不治國是朝綱的一位人物,又怎的會與此一案樁有所牽連?
眾人不可置信地凝向了沈雲升,靜候著他的答覆。
溫廷安是非常敏銳的,從沈雲升短瞬的沉默之中,便是覺察到了他那日所取得的解藥,到底是不是從溫善晉的藥坊里取來的,沈雲升原本的態度較為沉默,晌久之後才鬆了口,沉聲道:「解藥確乎是溫大人研製而成的,崇國公府的那一座藥坊,確乎是阮掌舍所設下的一處據點,專為太子殿下驅馳。」
溫廷安心道一聲果真如此,從元夕那夜,她在茶樓里窺見到溫善晉同趙瓚之晤面的那一刻起,她的腦海里就晃過了諸多事體與線索,她懷疑溫善晉的肺疾是假的,除了尋常的上值,其餘的光景他都是待在府內後院的藥坊里,外人皆是認為他貪生怕死,避居一隅在煉就長生丹,殊不知,他所煉的丹藥不是旁的,而是麻沸散,是九腸愁。
溫廷安鴉黑的眼睫輕輕地顫了一顫,想了一想,爾後才道:「九腸愁的解藥既然是父親所煉製而出的,那麼,九腸愁是不是也是他煉製出來的?」給媵王送去劇毒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倘若真的是溫善晉,那麼兩位暗探之死,便很可能與溫善晉脫不了干係,溫廷安思來想去,委實想不通溫善晉這般行事的動機,更何況,她不願相信溫善晉會這般做,但這兩位暗探所留下的線索,如千絲萬縷一般,偏偏牽扯上了他。
這會是一種巧合嗎?
原是尋常的一件案樁,一時變得疑竇叢生,疑雲雜陳,沈雲升緊緊斂了斂眉心,審慎道:「更多的詳細情狀,我其實也並不太明晰,這亟需去討教阮掌舍。」
一行人離開義莊,阮淵陵正在衙門的東直房候著他們,廊廡之下人影憧憧,誰見了他,都要拱恭謹地首喊聲寺卿大人,男人雋然負手而立,峻沉修長的身影,長駐在半明半昧的春晨虛影之中,庭中有一株梧樹,一掬碎金般的日光穿過樹杈的罅口,投落下了一片斑駁稠密的鎏金日影,浮動的光儼似麥芒,迸濺在男人的朱色繡襟之上,襯得他姿影舜華,莊嚴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