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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不過,溫廷安亦是現在才知曉寒食酒酌飲過甚,竟是會招致猝亡,這是她真真始料未及之事,她悉身血液皆是涼意,抬眸一錯不錯地凝視著阮淵陵,「這兩位暗探既然是因服用寒食酒而死,為何掌舍要瞞而不報?」
她在想,萬一常娘亦或者是施毒之人,將對付暗探的那一套法子,同樣施加在了溫廷舜身上,這可該如何是好?
萬一溫廷舜他也被迫酌了過甚的寒食酒……
那後果將會是不堪設想。
溫廷安太陽穴突突地脹跳,袖袂之下的手微微蜷了起來,因是過於用勁,她的指關節隱微地泛著一層青白之色,在燭火的覆照之下,襯得青筋在蒼白的肌膚之上格外顯明。
溫廷安方才的問話近似質詢,氣氛逐漸變得劍拔弩張,阮淵陵僅是淡淡地付之一笑,但這一抹笑意並不達眸底,徐徐起了身,負手在背,拂袖徐徐地行出齋舍:「且跟我來罷。」
眾人亦是隨之起身,溫廷安道:「掌舍這是帶我們去何處?」
「你方才不是說,要勘看兩位暗探死者的屍首與驗狀?本官這便帶你們去午門。」阮淵陵淡淡斂著眸心,黎明的寒風輕輕拂動著他的袖袍,他的嗓音與風一般輕,「那個時候,可能你們便會知曉為何本官要按住茲事不提。」
鳶舍之外的晴光初開,從三舍苑到午門約莫要半刻鐘的腳程,溫廷安他們很快便是到了午門的內直房,正在點卯的數位衙役與判官,見了阮淵陵帶著數位少年前來,頗有些愕訝,旋即俱是恭謹地傾身作揖,阮淵陵沒多話,吩咐了一位姓徐的師爺過來,將他們帶去義莊,溫廷安知曉,義莊恰是午門停放屍體的地方,兩位暗探先前已教仵作驗過了屍首,復驗的驗狀也遞呈給監察院,他們的屍體便是停放在了義莊。
因是開春的時節,屍體停放在了棺台數日,便是滋生出了一陣近乎腥霉的酸朽氣息,徐師爺吩咐兩位衙役給溫廷安等人,各遞了一個蘇和香丸,又在棺台四隅掌了明晃的台燭,原是昏暗的義莊裡,一霎地亮如白晝。
甫一揭開了裹在屍首上的綢布,溫廷安等人見著了情狀,僅是一眼,悉身血液都凝結成了冰,舌橋不下,只見其中一位暗探的屍首,半張僵白如紙的臉,爬滿了冷綠的瘢痕,成群結隊的乳白蛆蠅,在屍首的口鼻等位置來回逡巡其中,已然硬冷的軀體以一種蜷曲的姿勢癱著,情狀煞是觸目驚心。
前來觀屍的四位少年,崔元昭是最先忍不住的,她臉色蒼白,急急捂住了口鼻,朝外趨步走了出去。
在場之人,除了沈雲升,其他的人俱是第一次來義莊,容色複雜,難免有些不相適應,徐師爺給眾人分發了一個遮面紗,讓其掩上。
溫廷安速速掩上了面紗,面紗質地輕薄,將義莊之中泰半腥稠的氣息隔絕在外頭,她起初亦是有些不太適應的,但在掩上面紗之後,身子就感覺舒適了許多。
少時,崔元昭回了來,溫廷安問她:「崔姑娘,可還要緊?若是不適應,可去外頭歇息一會兒?」
崔元昭搖了搖頭:「承蒙溫公子掛心了,我無礙的,畢竟這是屬於任務的一部分,阮掌舍也交代過了,我不能畏葸不前。」
溫廷安看著她,確認她真的是無礙後,便是稍稍放下了心。
俄而,他們便見先前負責驗屍的仵作走至了前來,執著剖刀驗屍,徐師爺便是立在了一旁,對著他們說道:「想必阮寺卿已經同你們提過了,這兩具屍首俱是死於寒食酒,但現在,請你們仔細看一看死者的胃肺等部位。」
借著燭火幽微明湛的光線,溫廷安稍稍凝眸,仵作戴著魚鰾護套,執起了纖薄的細刀,在死者冷白泛青的腹部,順溜地裁了切去,千瘡百孔的腹部,呈蚌殼一般,朝兩端徐緩地打開,溫廷安瞅見了森白的肋骨,以及暗紅透紫的漣漣屍水,仵作取出了裡頭的一樣物什,眾人眼眸一瞠,待看清明了,神識發怔,居然是近乎屈折斷裂的腹腸。
徐師爺審慎地道:「假令僅是尋常的寒食酒中毒而死,屍體的腸器亦是不至於磨損腐壞得這般厲害,更不該是呈現屈折痙攣的這般情狀。」
沈雲升垂眸看了一眼腸器,肅聲道:「腹腸呈九曲迂迴之狀,腸壁色澤腫青近黯,腸結症狀較為顯著,按師爺的意思,這兩位暗探之死,並非喝寒食酒過甚所致,而是因這寒食酒之中,摻雜了另外一種劇毒。」
此話一落,義莊之中掀起了千層風浪。
沈雲升看了溫廷安一眼:「此一種劇毒,溫兄想必是不會覺得太陌生,此則九腸愁。」舉辦升舍試的那個傍午,青色的穹空落著連綿陰雨,士子在崇國公府門前鬧事,殿前司之中有人朝著溫廷安射了一枝淬了劇毒的箭簇。
溫廷安恍惚了一下,喃喃道:「九腸愁?」
蘇子衿斂緊了眉心,道:「寒食酒倘或酌用過甚,便能致人於死地,為何施毒者還要多此一舉,多用一回九腸愁?」
這種情狀確乎是好生詭譎,眾人一時無言,委實是想不通,晌久,倏然聽溫廷安道:「如果不是多此一舉呢?」
其他三人一律看向了她,沈雲升率先道:「溫兄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