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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阮淵陵派遣出去的兩位暗探,突然在常氏酒坊竟遭橫死,這可不是什么小事,眾人面上皆有濃重的肅色,原是活絡的氛圍,須臾之間便是僵凝如冰,溫廷舜凝聲問道:「這兩位暗探何時死的,又是因何而死?」
阮淵陵淺淺啜了一口香茗,凝聲道:「這兩位暗探死於前一日傍午,他們二人在酒坊之中的身份俱是小廝,經仵作驗屍過後,確證二人乃係死於某種奇毒,至於是哪種毒,尚未可知,但顯然可見,兩位暗探的身份極可能是教常娘覺察到了,她遣人暗中對他們下了毒。」
龐禮臣挑了挑眉,捋起了袖袂道:「不就是一個破酒坊麼?有什麼可懼的?咱們直接尋個託兒說常娘賣得酒有毒,大理寺不就可以趁此抄封酒坊,聯袂官府衙門去仔細搜掘酒坊內外,這酒坊到底是不是金賊的據點,一查便知。且外,要查常娘有無與媵王暗中勾結,掌舍直接治個罪,好生盤查她不就結了?」
大理寺里的詔獄是三法司之中出了名的,任何人只消下了牢獄裡頭,縱然是忠貞志士,也會熬不住這等不可承受的苦難而服軟,鐵齒銅牙也會屈折受辱。
阮淵陵對此搖了搖頭,意為不可,肅聲解釋道:「這並不穩妥。此案牽涉眾多,不僅牽涉了曲殤巷、大金諜者,更是還涉及了東宮與媵王之間的博弈與鬥爭,不宜鬧得過於張揚,否則,易使洛陽的黎民百姓陷入人心惶惶之中,也會為官家所忌憚。」
阮淵陵掃視眾人一圈,擱放下了茶盞,娓娓道:「是這樣,那兩位暗探中了奇毒而死,常氏酒坊目下正在清濯坊內的酒工,以新換舊,如今恰好的時機,本官便是命你們五人,以酒工、酒監的身份到常氏酒坊裡頭走一遭,搜查那兩位暗探遺藏於酒坊里的線索。」
溫廷舜尋思了一番,嗅出了一絲端倪,說道:「雖說如今常氏酒坊要進行人員大換洗,但有兩位暗探遭害的前車之鑑,想必媵王會敦促常娘加強核查酒工的帳籍,假令要取信於常娘,勢必怕是難如上青天。」
溫廷舜的憂慮不無道理,按照媵王多疑多慮的脾性,怕是會仔細核查每一位新募酒工的底細與身份,若是沒查出甚麼端倪就還好,若是被查出了身份上的紕漏,那對於他們而言,等來的將會是覆滅之災。
似乎是顧慮到了這一層面,阮淵陵對眾人道:「屆時本官給你們分發的帳籍,都是真實存在著的,遴選自歷年以來洛陽諸多人丁失蹤案樁里,那些尚未上報的人口,你們五人,便用這些人的帳籍與身份。你們的身份,有且僅有本官與九齋知曉,若是教媵王與常娘起了疑心,那必然是九齋里出了叛徒,知否?」
阮淵陵的話已是說得較為明晰了,眾人莫敢再有疑議,悉數點頭應是。
溫廷安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細線,袖袂之下的手指,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半是攥攏了拳心。
阮淵陵吩咐朱常懿入內:「朱叔,勞煩您且帶著這五人去易容罷,假令易完了容,便去領帳籍,明日便讓他們出發。」
朱常懿笑著拱首領了命,朝著溫廷舜等人招了招手:「且跟我來。」
「慢著。」朱常懿領著眾人去別的齋院易容之時,一片踩踏著竹葉青石板的簌簌聲里,溫廷安低聲喊住了溫廷舜。
她的音色是平寂如水的,綿綿密密地流淌在了他的耳屏,但溫廷舜能覺察到她潛藏在話音之下的薄慍,她素來眸色淺無風瀾,但今次愣是掀起了一片不太淡然的漣漪。
「溫廷舜,為何你要扣留下我?」她的聲線藏著一陣隱微的銳意,冷靜且清冽,「你是有意為之的罷?」
她微微斂著眸心,「元夕之夜所談之事,你一概都忘卻了麼?」
溫廷舜淡靜地垂落下眼瞼,聲線依舊澹泊:「長兄此話何意?」
「首先,我們這七日合作默契,幾乎未曾出過任何紕漏,」溫廷安眉心微鎖,「再者,元夕之夜你不是也說了,我們之間理應互幫互助,但你現在是何種意思,我們這一組,我和沈雲升,你任何一人都沒選,我委實不太明白你的用意。」
溫廷舜靜緩片刻,右手指腹摩挲著左手指腹,道:「龐禮臣、魏耷身手較好,能起捍護之職,至於我為何會選呂祖遷與楊淳,因為他們是生面孔,是一張白紙,媵王與常娘不曾接觸過他們,他們進入酒坊里,會較為順遂一些。」
溫廷安對溫廷舜的話將信將疑,他看似回答了她的問題,實質上又沒真正說實話,她問:「那麼,我和沈雲升二人呢?你之所以不選,理由何在?」
他明明知曉她實質上想問些什麼,但他偏偏選擇避而不談。
溫廷舜不響。
「溫廷舜。」
溫廷安朝著他走前了半步,揭破了他的遮障,試探性地問向他:「先不論沈雲升,且先說我自己。你之所以不想讓我參與此回任務,可是因為溫家可能會與媵王勾連的關係?你想讓我避嫌,故此,不准允我去執行任務?」
溫廷舜削薄的唇極淡地抿起了一絲弧度,對她的話不置可否,「長兄,我只是依照現實的情狀進行人員的調遣罷了,我之所以將你、沈雲升、崔元昭與蘇子衿留下,是因為媵王或多或少都對你們留有印象,這不利於任務的執行,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