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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蘇子衿瞠眸看著他,平生不曾被人這般調侃過,他靜吸了一口氣,一面將《晉文觀止》攤展開去,一面心中哂然道:「真是個大老粗。」
歷經阮淵陵昨夜的談話,今兒,呂祖遷與龐禮臣這兩組都有明顯的起色,黃歸衷甚感寬慰,課畢去掌舍齋述職時,將此事稟告給了阮淵陵。大抵茲事在阮淵陵的意料之中,是以也不會太驚訝,他淡淡地翻閱著遞呈上來的文牘,今日三國之語課試頭籌,仍為沈雲升這一組,其中,今次溫廷舜位屬第一,溫廷安第二,沈雲升第三。
一抹黯色掠過阮淵陵的山根,他問道:「循舊曆,齋長之位當從課試頭籌者遴選而出,沈雲升這一組最為出類拔萃,若不出任何意外,齋長之位當從三人之中選出,沈雲升與溫廷安、溫廷舜,三人之間不分伯仲,難解難分,不知黃學士心中意下如何?」
黃歸衷默然思忖了一會兒,便拱手說道:「沈雲升敦厚謙遜,溫廷安聰穎伶俐,溫廷舜博聞雅煉,他們三位皆是不錯,乃屬不二之良才。」
只聽黃歸衷繼續凝聲道:「若讓黃某選一人為齋長,黃某當引薦溫廷舜。」
黃歸衷屬意於溫廷舜的理由無他,只消看溫廷舜的課考便能知曉,不論是女真語、蒙古語,亦或者是晉北語,他都學得極好,每次報寫,全無錯處,他是魁院上舍當之無愧的翹楚,不論是德行、修養,黃歸衷都很是賞識,言語之間,俱是推崇之意。
阮淵陵一副若有所思之色,搦筆在墨帖之上記下了此一名字。
晌午是鷹眼之術的課,朱老九這一回沒讓眾人再去追鷹,而是讓每人負重十石,以鳴翠山山腳為起點,跑上十圈來回,這可將眾人折騰得夠嗆。
課畢,他受遣去了一趟掌舍齋,將課考文牘交付予了阮淵陵,阮淵陵掃了一眼名次,發現沈雲升這一小組居然仍是頭籌,並且溫廷安得了第一名,溫廷舜得了第二。
在他的預想之中,鷹眼之術這門課,龐禮臣這一組理當是頭籌才是,結果委實出人意料,他們這一組此回仍屬第二名。
「朱叔,這是怎麼回事?」
「掌舍容稟,午晌的科考不僅有攀山越嶺,還囊括了林中設伏、金水潛游,溫廷舜善於林中設伏,而溫廷安擅於潛游,曲徑通幽,他們二人連璧,魏耷與龐禮臣縱然在攀山越嶺的過程占據了優勢,但在林中、水中,勢頭就明顯下去了。故此,老夫以為,於統籌全局之上,沈雲升此一小組最之,龐禮臣一組稍遜風騷。」
此番,阮淵陵問了一個之前問過黃歸衷的問題,「既是如此,不知朱叔對齋長之人選,意下如何?」
朱常懿捋須,朗聲一笑道:「若是老夫來選,老夫自當會選溫廷安。這人於九齋之中最為低調,實力很強悍,能舉一反三,且在九齋之中頗得民心,據我所知,元昭、衙內、楊淳之流,都很擁護溫廷安,眾人與他關係甚善,若是大人能允予重用,當是磨礪了一柄好劍。」
阮淵陵指腹輕輕叩擊著紫檀木如意桌案,薄唇淺淺地抿起,「本官還以為你會選溫廷舜。」
朱老九道:「溫廷舜確乎實力強韌,但此人智而近妖,慧極必傷,城府頗深,老夫同他多番接觸,覺得此人並不適合當齋長。」
朱老九此言不虛,阮淵陵亦是覺得溫廷舜像一團裹著謎的雲霧,教人捉摸不透,這個少年為了達到計謀,有時連自己都會不惜一切地算計進去,就拿前日的追鷹比試來說,為了請龐禮臣入彀,他在第一回 合假意示弱,讓龐禮臣重創了自己。光是這一點,便可窺察到溫廷舜的城府,何其可怖。
若是讓此人當上了九齋的齋長,指不定會將眾人性命捲入何種堪憂的境地。
抵今為止,黃歸衷與朱常懿已經給明了各自態度,前者選溫廷舜,後者選溫廷安,兩人各獲一票,後面還有三門課,他且暫先靜觀風浪起。
接下來五日,形同打飛腳似的過去,九齋的少年們不僅上了三國之語與鷹眼之法,還分別習學了堪輿之術、讖緯之道,掌握了如何勘看大鄴與大金的地勢輿圖,如何夜看星宮識途,如何偵破大金密文,等等,凡所不有,無所不學。
重壓困習已久,捱至了第六日,適逢大鄴一年一度的元宵節。
大鄴一年四時均有節日,最為熱鬧隆重的當屬元宵,這一日晌午過後,阮淵陵破天荒給九齋放了假,讓眾人去南潯門內外,看月出東山,看棚樓花燈,看歌舞百戲。
溫廷安是初次在大鄴過元宵節,此朝的元宵與傳統的元宵有些不太一樣,不論是士子還是閨闈,在這一盛大之日,上街前,皆要點淡妝,敷鉛粉,大鄴女子愛美,男子同樣不遑多讓。
崔元昭從脂粉鋪子裡捎回來了一籃胭脂水粉,以饗眾人,大家如暫得自由的鳥兒,雀躍不已,互幫互助,你幫我描眉,你為我點唇,溫廷安的近前擱放著一盒菱花形描漆妝奩,裡頭鑲嵌有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以及諸多小巧的漆奩,盛放有梳篦、抿子、胭脂水粉等物,她凝視著這些女兒家的用物,思緒一時陷入了恍惚,按理而言,她是多少擅用一些的,可是,扮男子扮久了,她手技委實生疏,一時不知該先敷粉,還是該先描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