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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呂祖遷被訓得體無完膚,愣是連大氣也不敢出,阮淵陵將崔元昭寫得辭組書,遞與了他,呂祖遷如接聖旨一般,恭謹地雙手接過。
阮淵陵道:「崔元昭辭組此事,只有你一人知曉,我希望你能將這一樁事體解決好。」
呂祖遷誠惶誠恐地應了聲,阮淵陵便命其退下,又吩咐龐禮臣入內。
阮淵陵翻閱了案牘,端視半晌,對他道:「你們組是文武分化最為嚴峻的,武科很優異,文課卻是墊底,茲事你應當是知曉的。蘇子衿是你們三人之中,文課最好的,你們之間應當取長補短。」
龐禮臣顯然不以為然,撇了撇嘴:「我和魏耷文課墊底又當如何?蘇子衿文課最好又當如何?在執行朱叔下達的任務時,蘇子衿只會拖我們的後腿,我和魏耷都渡江了,蘇子衿尚未爬上山,以助於我們不得不踅返回去。」
話至此處,龐禮臣不掩懨色,「縱使蘇子衿念書再厲害,在戰場之上,卻是個肩不能執槍手不能挑戟的文弱書生,我覺得沒了蘇子衿,我和魏耷相互配合,照樣在鳶舍能有立足之地。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阮淵陵指腹輕輕叩在了案幾之上,似是在斟酌著龐禮臣的話,良久後,才道:「你的話說得在理,缺了蘇子衿,你和魏耷能在鳶舍確乎能有一席之地,但本官問你,你敢對官家說,今朝只用武官便好,驅逐一切文官便好?」
這番話說得有些沉了,龐禮臣一懾,面色陡變,他定是不敢直接托大對官家說這等話,官家雖說偃文興武,但文官在朝中還是頗具一席之地的,諸如三法司、翰林院、資政殿、蘭台等,都受東宮太子的統攝。
見龐禮臣有所收斂,阮淵陵適才道:「以乘舟為喻,若是武道偏重,其可行乎?不論是崇於武道,或是偏於文道,俱是偏舟之兆,易生掀舟落水之況。同理,不論是匡扶社稷,亦或是執行任務,你們也不可執於一端,應當文武兼修,採取中庸之道。」
龐禮臣聽罷,默然不答,不知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阮淵陵話說至此處,剩下的不必再贅言,只消看他們各自的造化了。
龐禮臣退畢,阮淵陵最終讓沈雲升入內。
沈雲升進入了掌舍齋,躬行一禮,阮淵陵摩挲著案牘之上的紙頁,凝聲問道:「你們是今日課績最好的一組,黃歸衷與朱常懿都跟我反饋,溫廷安與溫廷舜二人,文武兩道兼容得格外好,你跟在他們二人身旁,但覺如何?」
沈雲升點了點頭,將今日所見細細說了一遭,阮淵陵一副日有所思之色:「照此看來,未來九齋的齋長,將從他們二人之中誕生。」
沈雲升凝了凝眸心,「有一樁事體,不知當不當與掌舍說。」
「但說無妨。」
沈雲升道:「在追鷹比試之中,我有意引導龐禮臣與溫廷舜生發尋釁之事,起初溫廷舜示弱引虛,混淆了所有人的視聽,後來,龐禮臣輕敵,溫廷舜接了龐禮臣十招,這個少年,比我料想得要更加捉摸不透,似乎摸不清虛實。」
阮淵陵饒有興味地聽著,點點頭:「我知道了,五日很快便過去了,屆時去曲殤巷出任務,自有諸多探他虛實的機會。」
最後,阮淵陵思及了什麼,便問:「溫廷舜受傷之時,溫廷安反應如何?」
沈雲升有些納罕,不太明白阮淵陵何處此問,但默默垂下了目光:「看著溫廷舜負傷,溫廷安看起來委實憂灼得緊。」
沈雲升話落,這偌大的齋院便是靜了一靜,連窗扃之外的春蟬之聲都清晰可聞。
阮淵陵修直的長指泛了一圈白,沉聲道:「你將他們二人看緊些,往後儘量讓二人分頭行動。」
第56章
適值中夜, 更漏綿長,夜色未央,月色如鎏銀一般傾灑入舍。
溫廷安負手雋立, 在廊檐之下逡巡數步, 落過新雨的地面呈現一片濕濘之色, 倒映著她那一抹纖薄的身影,她思緒晃過了千迴百轉,最終決意捏起門扉銅環,很輕很輕地叩了叩門, 門很快就朝內啟了,少年披著一件單薄的玄色外衣,掌中拿著一卷泛黃的書牘, 許是剛濯浴不久, 嗓音浸染了一份低靡沙啞:「長兄?」
此處是文庫的值房,鳶舍定下了嚴肅的舍規, 每夜都需有一人輪流守夜,正好輪至九齋, 按組序進行輪值,前夜是沈雲升,今次偏巧輪至溫廷舜守夜。
溫廷舜容色溫寂如磐,褪去了平素慣有的鋒芒與戾銳, 熙和夜風拂掃著他的髮絲, 三兩雨霧裹繞在他周身,在橘黃燭火的掩映之下,他的面容稜角甚至柔和了不少, 但溫廷安能明顯覺知到,少年潛藏在嗓音之下的一絲疲乏。
半個時辰前, 溫廷安去澡堂濯身之時,他照常在堂外兩丈之外的距離守著,沒綻露一絲多餘情緒,他隱藏得很好,從不顯山露水。
目下,溫廷舜半倚在門楣之下,偏著頭凝視著溫廷安,視線蘊藏著一些與他冷寂容色不相襯的溫度,今夜,並不是溫廷安來守夜的時日,但他沒有主動問話,靜默等著她開□□代目的。
「你晌午時受了傷,傷口正好與你中間的傷口相近,我怕你會舊傷復發,特此來看看。」溫廷安容色溫靜,甚至是很坦蕩的,「你可有尋沈雲升拿些治藥或是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