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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時間限制是在金烏落山之前,從現在開始計時。」
此話一出,少年譁然一片,面面相覷,讓大家去從一隻飛鷹里搶食,這怎麼可能做得到?
溫廷安凝了凝神,視線跨過了點翠山,午時正刻的日頭照徹之下,山體磅礴幽曠,峨然而立,山巔在她眼中僅是一塊細小的墨點,只見那一隻飛鷹快意地環山而掠,又伴隨著長嘶之聲,朝著山外的錦江橫渡而去,照鷹揚這般風馳電掣般的速度,饒是有八條腿也不一定追的上。
呂祖遷有些焦灼地道:「朱叔,那頭鷹已經飛出老遠了,這讓我們怎麼追?」
朱老九淡然地用草根剔著牙,道:「你不是生著兩條腿麼?就這樣追唄。」
呂祖遷盯著朱老九道:「您上課不講課,就讓我們去追一隻老鷹?」
朱老九笑道:「誰說我沒講,我剛剛不是跟你們講了上課內容麼?講完了,就該輪到實戰演練——你們還愣著做什麼?沒看魏耷和龐禮臣那一組已經往山上追去了麼?」
眾人回首一望,見龐禮臣這一組果真不見了人影,龐禮臣是武院上捨出身,不論是身手還是體力,都是九齋里最為出色的,魏耷亦是不遑多讓,他乃是是朱常懿的義子,武功與輕功在齋內稱得上是出類拔萃的水準,兩人看起來都是猛將,現在都在同一組裡,看起來對第一名勢在必得。
氣氛一下子變得頗為緊張,呂祖遷絲毫不敢懈怠,連忙吩咐楊淳與崔元昭快跟上。
九人轉瞬之間走了六人,還剩下三個人,也就是溫廷安這一組。
朱老九握著釣竿,納罕地睇了他們一眼:「為何你們還不快追上?就不怕被旁人爭了先?」
溫廷安行至魚簍近前,摸出一塊絲絹,輕輕揩了下,素白的絹料之上瞬即蘸染了一絲淺色的菸灰,溫廷安淺嗅了一下,回頭對兩人道,「果然,上面有酥油香,肉豆蔻香,還有白芷的氣息。」
溫廷舜與沈雲升俱是沒有言語,眸底卻有了一抹瞭然之色。
沈雲升抿唇道:「看來是廷舜兄說得不錯。」
溫廷安抬眸看著朱老九,眉眼彎了彎,繼而轉身對溫廷舜與沈雲升道,「走,我們去大相國寺。」
三人的話雲遮霧繞,語焉不詳,朱老九溫和的眉眸此際凝了一凝:「怎的要去大相國寺?」
溫廷安並不拐彎抹角,直接解釋道:「鷹爪之上縈繞有菸灰、殘物以及白芷香氣,循理而言,菸灰乃係香爐殘物,而酥油與白芷,一般是佛門聖地的香火供物,說明鷹揚常駐之地極可能是在佛寺,且離三舍苑不遠。但放眼觀去,周遭佛寺眾多,一一找尋並不切實際,不過,細嗅之下,還有一抹淡甘濕膩的氣息,此則肉桂蔻香。」
「要知道,肉豆蔻香自古生於暹羅與胡國,唯有大舶才能用之,而大鄴的傳統佛寺一般鮮用此香,除非是時常接待異域使團,不得不用外族衷情的香料以示盛情,按洛陽歲例,唯一能夠接待異域使團的佛寺重地,唯有大相國寺。每歲臘月,乃是鄴朝清貢之日,官家設宴款待中域使者,除了有萬象舞,還會燃上異香宣示清明海納之心。」
溫廷安將絹布收羅好,納入袖囊之中,「眼下,不論是攀鳴翠山,亦或是彌渡錦江,這不過是鷹揚設下的障眼法,我們只消確證它最終在何處落腳,守株待鷹便可。」
朱老九正色地看了溫廷安一眼,在極為短瞬的光景里,能通過鷹揚在魚簍上落下的殘痕,見微知著,一窺全貌,這個少年,洞察能力細膩且敏銳,有些超乎他的預想,他給前面八個學齋布置下了這般一個任務,能直接順藤摸瓜尋去大相國寺的人,堪稱是微乎其微。
朱老九詫訝地問道:「這是你一個人推揣出來的?」
他又看向沈雲升:「伯晗,你沒將鷹揚的生活習慣,透露給他們二人罷?」
沈雲升淡靜地搖了搖首:「我不曾提示一字,這些線索與推論,俱是他們二人所得。」
沈雲升雖是同溫廷安他們一組,在執行任務時,卻基本是保持緘默的情狀,這是阮淵陵竊自囑告過他的規矩,沈雲升是最早入鳶舍的紙鳶之一,掌握了鳶舍內諸多關竅,與阮淵陵、朱常懿等人較為熟稔些,也熟諳鳶舍內的人情往來,他若是與新紙鳶執行任務,為了避免給其他組造成不公平,他不得給溫廷安與溫廷舜提供任何線索。
一言以蔽之,沈雲升基本處於一位旁觀者的角色,既不會幫溫廷安與溫廷舜,但也不會給兩人造成絲毫牽累。
從沈雲升此處得到了確證,朱老九的眼神漫上了一抹欽賞之色。
溫廷安確乎是非常伶俐,在護送梁庚堯的那夜就能可見一斑,她暗中觀察他,明明兩人只是初見,她卻知道他是個右撇子,還將他藏在酒瓢里的麻骨散給順走了。半路遇到了來歷不明的玄衣客,為首的刺客頭子掣肘住了溫廷安,她卻能扭轉乾坤,用麻骨散暈痹了玄衣客,將還殿前司對他們的嫌疑,嫁接到了玄衣客上邊,走了一出瞞天過海與聲東擊西。
溫廷安這個少年,看著挺玩世散淡的一個紈絝,確乎是有些教人驚鴻一瞥的真本事在的。
朱老九又見溫廷安笑了笑,她道:「其實,我的思路還有些彎彎繞繞,溫廷舜的思路更是直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