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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其餘人面面相覷,俱是匪夷所思。
溫廷舜大概是最為沉定的人,他查到的消息,阮淵陵同樣也查到了,不過,他查的方向與阮淵陵並不一致,他查趙瓚之與常娘之間的勾結,而阮淵陵查了常娘與報人金諜之間的勾連,當兩條線索合攏在了一起時,他便隱隱看到了埋藏在常娘身上的草蛇灰線。
阮淵陵道:「常娘此人可疑,是勘破偽詔一案的一條重要的線索,太子遂是下達了第一個任務,至關重要,需命你們九人執行。」
蘇子衿面露異色,拱手問道:「去調查常娘之底細,查她究竟有無與金人勾結,這些事大理寺自可做成,為何要讓我們來代為行之?」呂祖遷、楊淳亦持有同樣的困惑。
「我揀選你們入鳶舍,自當有我的道理,這也更是太子的綢繆。你們有疑慮亦屬尋常,待你們完成了此一回的任務後,自當會曉悟內情。」
溫廷安的位置處於蘇子衿與阮淵陵之間,隱隱約約覺知到了劍拔弩張的氛圍,但她見阮淵陵容色格外平寂,甚至語調亦屬平和,蘇子衿打從入了鳶舍以來,話辭皆有針鋒相對之意,阮淵陵從未因此蘸染有慍色,足見其修養之好。
只聽阮淵陵繼續道:「自然,我方才在掌舍齋提到了,在執行任務之前,你們需上七日課,屆時有人會教授你們堪輿之術、讖緯之道、鷹眼之法、刑統之義、之語。明日卯時正刻上課,一般情狀之下,地點皆在九齋,若地方有更換,我會遣齋長另行知會你們。」
「此外,齋長暫定為沈雲升,新一任齋長,將於七日後,從五門科考頭籌者選出,自那往後,全齋之人皆要聽命於齋長的統籌。每一門課都有科考,你們九人都需至少及格,若能抵達優秀的水準,自當最好,但若有扯後腿者,全齋九人便將遭致懲罰,知否?」
溫廷安發現,鳶舍的評考機制極為嚴苛與殘酷,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但阮淵陵奉行的是集體至上的守則,就算有人學得再好、考得再好,成為了一齋之長,但九人之中若有拖後腿者,集體便要連坐。
此則意味著齋長之務,不能僅顧及一人,更要統籌全局,惠及每一人。
「事情便講到這裡,若無疑竇,便散了罷。」阮淵陵收攏了案牘,眾人齊齊起身,朝他做了一個長揖。
沈雲升是九齋的代理齋長,對眾人道:「今晚回去好生歇息,明日木鐸聲起,你們卯時一刻在此會合。」
溫廷安原本想問明兒是什麼課,但想著沈雲升估摸著會說「待明日你自會知曉」云云,便是未再問了。
她回溯著阮淵陵方才的話辭,堪輿、讖緯、刑統、語言、鷹眼,堪輿關乎地理風水,讖緯關乎凶吉卦象,刑統關乎刑獄推鞫,鷹眼關乎追蹤格鬥,至於語言,應當教授他們習學金國、西域之語。
凡此想來,按太子的意思,是欲讓他們同大金諜者打交道無疑了。
九齋攏共九人,分有三舍,溫廷安、呂祖遷、蘇子衿與楊淳同房,沈雲升、溫廷舜、魏耷、龐禮臣同房,崔元昭是全齋里唯一的女兒家,有獨立的一座精緻別院,吃穿用度皆在裡頭,剩下八人,不僅吃住在一塊兒,入夜濯身時,也是在同一座澡堂子裡,這是溫廷安最為頭痛欲裂的時刻。
澡堂子裡有十個隔間,八個少年能同時入內淨身,但那隔間裡沒有木門折門,只有一圍垂簾,單薄如紙,外人輕輕一揭簾,便能將隔間裡頭的景致窺探得一覽無餘,溫廷安抱緊了木桶,護住了藏在綢布下邊的襟圍裡衣胰子,適才想起呂氏的厲色囑告,在家千日好,在外半朝難,她現在真正經歷了一遭,果真是感同身受。
溫廷安決意等七人洗濯好,再獨自一人入澡堂淨身,但她這般做法,落入旁人眼中倒有些奇怪,呂祖遷、楊淳將換洗的衣物遞呈送至了浣衣坊,回至監舍時,發現溫廷安仍穿著白晝時的衣物,呂祖遷一面褪下外袍,挑動燭扦,一面隨口問道:「你怎的不去澡堂子?」
溫廷安不好作忸怩之態,只得道:「我想等晚些時候再去。」她沒說想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再去,免得惹人起疑。
楊淳卻道:「廷安弟,那你要快些了,我聽學丞說,到了戍時一刻,澡堂子便不供應熱湯了,目下還不到兩刻鐘,你要抓緊。」
溫廷安一聽,鯉魚打挺似的抱桶而起,忙問:「你們從澡堂子裡出來時,里端還有誰在?」
楊淳道:「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我出來時看到溫兄和沈齋長了,他們二人應當是淨身完了。」
言下之意就是說,蘇子衿、魏耷和龐禮臣都還在澡堂子裡。
溫廷安:「……」這可如何是好?
楊淳心有餘悸地道:「那個魏耷是個徹頭徹尾的武痴,身上赤條條的,淨身淨到一半,興頭來了,便直言要跟龐禮臣水中比武,也不知是個什麼特殊的癖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那隔間的門帘,都快被兩人當做軟劍來耍了,沒幾個完好無損的,估摸著現在比武還沒比完。」
溫廷安太陽穴突突脹跳:「……那蘇兄呢?」
楊淳道:「蘇兄嫌棄魏耷的刀髒了他的臉,淨身淨得非常精細,我們出來時,蘇兄才堪堪洗完了臉,看這情狀,身子還沒淨到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