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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同理,溫廷舜是寄養在溫青松膝下的,書折之上同樣沒有溫老太爺的畫押。想必她與溫廷舜被招入鳶舍,溫青松亦是並不知情,偏生溫青松根本不欲讓他們捲入黨爭之中,允准溫廷舜入鳶舍,估摸著是溫善晉代為做的主意。
身後跟來的一眾人,尤是呂祖遷、蘇子衿、楊淳三人,見這新來報導的兩人,是溫廷舜與龐禮臣,心中了悟,一位是魁院的上捨生,另一位是武院的上捨生,俱是在三舍苑裡聞名遐邇的人物,也勿怪阮淵陵會將他們招攬入麾下。
九位少年各自互道名姓,一陣行禮寒暄後,便準備揀位置落座,不過,眾人各有心計。
龐禮臣想讓溫廷安坐在他身邊,溫廷舜並不打算遂了他的意,對魏耷道:「聽聞魏兄尚武,師承於朱常懿,偏巧龐兄亦是尚武,師承於鎮遠將軍蘇清秋,有道是功從磨礪出,同行之間多切磋切磋,不知魏兄以為如何?」
魏耷性子散漫不羈,骨子裡是個名副其實的武痴,溫廷舜這一席話正中下懷,他一聽,便毫不猶豫地在龐禮臣的鄰座盤膝而坐,將朴刀搭在了肩膊處,歪著腦袋對龐禮臣道:「你是龐禮臣是吧,往後老子就找你練手了。」
龐禮臣好事遭擾,一陣氣結,胸悶得不行,心想溫廷舜絕對是故意的,他不能貿然將魏耷趕走,也不能擅自挪這個位置,免得傷了同窗之間的和氣,心腔如焚,但也只能與魏耷心不在焉地說話。
溫廷舜攪了他的好事,龐禮臣決意報復回去,便對呂祖遷與蘇子衿道:「這個溫廷舜寫文章可厲害了,你們乾脆坐在他旁邊算了,他人雖生著一張閻王臉,但心腸子可熱著,你們尋他探討問題,他一定會熱心助你們。」
呂祖遷與蘇子衿早就聽聞過溫廷舜的盛名,他的文章確乎是雲錦天章,常張貼於三舍苑的戟門,為夫子博士所稱道,供諸生員爭相傳抄,二人素來欽仰已久,聽了龐禮臣的勸諫,便在溫廷舜左側的兩張桌榻前徐徐落座,且對溫廷舜行了一個長揖。
溫廷舜眸色微黯了黯,但一行一止同尋常無異,情緒未曾顯山露水,對呂、蘇二人禮畢,他看向了溫廷安,想知曉她坐在何處。
空氣之中,充溢著針鋒相對的意味。
崔元昭並不知此中計較,她顧念著自己的小心思,想跟溫廷安一塊兒坐。
溫廷安卻想撮合崔元昭與沈雲升二人,她掃視剩下空著的四張桌榻,正犯難之間,便見沈雲升坐在了魏耷右側的桌榻上,位置已然定了,那麼,沈雲升右側的空榻必須是崔元昭來坐。
溫廷安頓時心生一計,率先在呂祖遷左側的桌榻落座,吩咐楊淳緊隨而上,楊淳是個手腳麻溜的,跟著她一起坐下,事到如今,唯一的座位便落在了楊淳與沈雲升之間。
崔元昭見不能同溫廷安一起成為同桌,有些微妙的失落,終究只能趺坐於沈雲升近旁的桌榻前了。
溫廷舜見溫廷安的位置離自己較近一些,冷冽的薄唇淺淺抿了一抿,淡掃龐禮臣一眼。
龐禮臣皺了皺眉,雖說溫廷安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但離溫廷舜更近了些,他驀地有些不悅,又說不清楚是哪裡不悅。溫廷舜是溫廷安的二弟,兩人之間有著親緣關係,按理來說,他不應當吃醋才是,但不知為何,同為少年,甚或是同為男人,他竟能從溫廷舜身上感受到冷冽的壓迫感,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在座九人各懷心事,方才喧鬧的氛圍一下子冷寂了下去,溫廷安並非覺察不到溫廷舜與龐禮臣之間的微妙氛圍,不過,這件事在她心頭並不重要,她在思量阮淵陵將他九人招入鳶舍的目的,以及七日課業、首個任務。
沉思間,便見阮淵陵徐然入內,在上首的長榻前落座,捋平了膝上官裾的褶痕,抬目環視眾人一眼,「可有都打過照面?自今時今刻起,你們便都是鳶舍的紙鳶,九齋的一員,天將降大任,你們可要做好些準備。」
他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份案牘,在烏案之上攤平,先是凝聲道:「近些時日,大理寺一直在調查偽詔一案。想必諸位都知曉,元祐議和案過去一年,金人如今狼子野心,意欲犯我大鄴,諸多諜者亦是潛入洛陽,暗設據點禍亂朝綱,坐以待斃並非長久之策,若能助太子擒拿金賊,定能俘獲民心,而擒拿金賊絕非易事,勘破偽詔一案便是重中之重。我懷疑是報人與金諜密謀所為,五日前,梁庚堯終於吐露實況,提供了一個人給本官。」
眾人屏息凝神,傾耳以聽,溫廷安聽得仔細,問了一句:「此人是誰?」
阮淵陵看著她,「此人在南潯門曲觴巷經營著一座酒坊,是個啞婦,名喚常娘,一日只賣一壇武陵酒麴,計值百兩,無數紈絝為了她的酒,掙破了頭。」
「一壇酒賣一百兩?」龐禮臣有些訝然,「小爺逛遍了洛陽所有秦樓酒窖,什麼珍稀好物沒見過,這酒家婦小爺聽都沒聽過,這酒怕是個噱頭,有名無實,譁眾取寵罷了。」
語罷,他發現自己嘴瓢了,明明有意彰顯自己見多識廣,可這擺明兒也承認了自己常常流連煙花之地,他殊覺前半截話非常不妥,憂慮地看了溫廷安一眼,但看著她神色如常,顯然並未放在心上,龐禮臣這才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