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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沈雲升做了一個長揖:「掌舍容稟,我將他們帶來了。」
阮淵陵闔上了一本帳簿,視線閒緩地抬升,淡淡地看了眾人一眼,最終視線定格在了溫廷安身上。
溫廷安有些怔然,步履微頓了頓,這掌舍齋里不只有阮淵陵一個人,他近旁還恭立著一道花棠色的纖影,著窄袖長褙子襯以不交圍百迭裙,明眸善睞,顧盼生輝,除了崔元昭,還能是誰?
似是洞悉出溫廷安的惑意,阮淵陵道:「元昭有經商的天賦,那御街的七個鋪面,做得是胭脂水粉、首飾、衣飾的生意,她經營得極為井井有條,足以擔得起鳶舍一切開支用度。」
溫廷安一聽,倏然恍悟,想起與崔元昭初見之時,這位姑娘正拿著鋪契與牙倌爭執了起來,沒帶丫鬟侍從,坐得馬車也並不綽約華麗,原來是去要去經營鋪面執行任務,如此說來,一切的疑慮都解釋得通了。
又聽阮淵陵道:「今後伯晗、元昭、魏耷一同入九齋,同你們一道承學。」言訖,想著了什麼,繼續道,「他們三人入鳶舍最早,你們平素若是受了傷,可尋伯晗問藥治療;生活方面有些困擾,可尋元昭打點一二;再者,若是犯了舍規,魏耷會代本官訓誡。」
溫廷安看了被點名的三人一眼,「沈兄、崔姑娘和魏兄,他們三人進入鳶舍的方式,可同我們一樣,都是面對一堵牆?」
阮淵陵放下了案牘,崔元昭原是想綰著眼兒笑,識著了上峰的眼色,忙替他打來了一盆溫水,供他盥洗手上的殘墨,洗濯畢,阮淵陵這才道:「他們三人確乎同你們一樣,都是遇到一堵牆,但解密的方式各不一樣。」
「伯晗精諳藥理,懂得萬物相生相剋之術,那一堵牆乃係石灰,他運用溶解之術燒融了一塊磚,整一面牆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從中尋索到了暗門之所在。」
溫廷安若有所思,運用自己之所學破譯謎面,這種法子確乎是契合沈雲升,她笑盈盈地瞅了魏耷一眼:「那麼魏兄呢?」
魏耷大爺似的抱著胳膊,不溫不涼地覷了她一眼。
阮淵陵揉眉道:「魏耷的方式比較簡單,他身手好,用朴刀搗騰幾番,那一堵牆便是不堪一擊,他很快便是尋到了暗門的所在。」
「不過,伯晗與魏耷都不是最快解謎的,元昭才是。」
話落,呂祖遷、楊淳、蘇子衿看向崔元昭的眼神便是敬仰起來,沒想著一個姑娘家,居然能有這般能耐。
卻不想,崔元昭剴切地解釋道:「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對朱叔投其所好,勘考前夜送去了一瓶冀州的西鳳酒,朱叔是個嗜酒如命的,便是提前給我透露了謎底,故此,我才能如此順遂的通過勘考。」
眾人:「……」
造弊還能造得如此冠冕堂皇,還真是生平頭一回見,呂祖遷凝眉,有些不解道:「崔姑娘既是造了弊,為何阮寺卿還要留下她?這於理不公。」
這番話問得格外直接,有些較真的意味,似乎也不怕抬罪了同窗。
呂祖遷問這樣的話,是有自己的道理,在他心目中,阮淵陵是大公無私之人,怎的會容忍造弊之人呢?
卻聽阮淵陵莞爾道:「元昭確乎耍了些心機,但她主動吐露實情,並將功補過,代鳶舍經營七間鋪子,代行帳面之務,本官自可既往不咎。」
這時,蘇子衿主動問道:「在下有些困惑,寺卿大人蓄意將蘇某、呂兄、楊兄安排與溫兄同房,假令是讓我們為東宮賣命,恕蘇某難承使命,蘇某並不欲參與奪嫡黨爭,只欲今後走純臣之路。」
溫廷安算是看清楚蘇子衿的質地了,一根筋,性子軸,剛正得簡直不可思議,卻見阮淵陵自榻下木屜里,緩緩摸出了一封錫封的書折,攤展至眾人眼前,迫近前看,竟是可在上邊看到各自父親的畫押!
不光是蘇子衿父親蘇復的,溫廷安也在書折上瞅見了溫善晉的畫押。
這一份畫押觸目驚心,就像是一份簽署了一份生死狀。
「將你們送入鳶舍之前,我尋過你們在場每一人的父親,爭取他們的同意,故此,將你們送入鳶舍,一般情況之下,他們皆是知情的。」
一言以蔽之,眾人的父親,囊括同平章事溫善晉,經筵官兼知律學博士呂黿,資政殿大學士蘇復等朝官大員,俱是隸屬於東宮太子的派系裡,擁護趙珩之登基。
茲事過于震撼,泰半的人處在無法回神的狀態里。
蘇子衿這才後知後覺,之前溫廷安果然說得不錯,阮淵陵將他招入鳶舍為己所用,一定是徵求過他父親的首肯的。只是他不明白,父親是名副其實的純臣,效忠於恩祐帝,為何會倒戈於太子殿下?
想不通的自然不止蘇子衿一人,但沒有人會給他們答案。
隱隱約約地,所有人都將一些事情聯繫在一起。
溫廷安雙手負在背後,淡聲問道:「阮大人,您將我們招入鳶舍,成為紙鳶,為太子殿下效命,但問題來了,我們的外在身份是應考士子,要讀書應考,好為三月春闈做籌備,萬一您指派給我們執行的任務,與讀書的時間相衝,這可如何是好?」
阮淵陵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她:「你們招入鳶舍後,所學內容均由太子匡定,你們的考課便是執行任務,在春闈到來前,本官至少會下達一次任務,若是任務成功,太子會免去你們的會試,直接進行殿試。」話至此處,阮淵陵又道,「不過,你們九齋是一個集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初來乍到,彼此都不相熟,這幾日上課務必要多多磨合,生出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