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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恭喜諸位通過鳶舍的入門勘考,阮大人恭候你們多時了。」
第50章
「沈兄, 怎麼是你?」除了溫廷安,眾人俱是稍稍訝然,此外, 他所說的勘考是何意, 鳶舍是什麼, 這位阮大人又是誰,他為何要延引他們來至此處?種種疑竇如藤蔓盤踞在心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沈雲升儀姿峻挺如松,一手閒負在背, 一手挑著一盞長明燈,不答眾人的話,僅是簡練地道:「跟我來, 便曉得了。」
沈雲升是太常寺上捨生, 眾人待他始終保持著一份敬仰之心,沈雲升謙遜有禮, 卻很叫人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距離感,不能親近, 更不能冒犯,眾人一時有些拘束。
呂祖遷有些惕然,頓住了步履,到底還是問出心中困惑:「我不曉得沈兄口中的阮大人是何人, 還有所謂的鳶舍, 讓人有些不知所云,你話不說個明白,便讓我們稀里糊塗地進去, 萬一被旁人落下了話柄,治我們一個擅闖禁地的罪咎, 這可當如何是好?」
呂祖遷全然不曉得內情,留有一份惕意是好的,沈雲升薄唇微抿,看向了溫廷安,語調極為平和:「可以問溫兄,他知曉所有內情,有任何疑竇,你們都可以同他相詢。」
沈雲升不著痕跡地禍水東引,一時之間,溫廷安淪為了眾矢之的,她顯著地覺知有三道視線,各具不同的重量,如有實質般壓在自己的肩膊處,溫廷安很是泰然溫靜,未感侷促,也漸漸然有了一些主張。
只聽蘇子衿率先拱手道:「阮大人是什麼來歷,溫兄與阮大人素來相識?」
溫廷安頷首道:「阮大人系大理寺寺卿,亦是我父親曾經門下的學生,平素阮大人會來府謁見父親,我與阮大人打過數次照面,敬仰其才學深廣,常請教一二。」
另三人深深怔忪了一下,原來阮大人不是旁的,而是當朝大理寺寺卿阮淵陵!
萬萬沒想著是這般一個三品大員要見他們,少年們一時面面相覷,臉容上是受寵若驚的駭色,在他們的心目之中,阮淵陵是形如楷模一般的存在,素來只可高山仰止,而不能近而觀之,他們尚是外捨生的時候,便常聽聞阮淵陵訣訟獄平冤案的事跡,渴盼春闈高中後,能成為像他這般的人,沒成想,阮寺卿竟會召見他們。
呂祖遷是最為撼愕的,父親呂黿常跟他提及阮淵陵,命他學其風骨,承其律學大義,故此,呂祖遷一直渴盼能進入大理寺,眼下,他攢在骨子的惕意減淡了不少,取而代之地是一腔敬畏之心,問起了緣由:「為何寺卿大人要見我們?這個鳶舍勘考,又是什麼?」
楊淳也看著溫廷安,眼神同樣充溢著不解與困惑。
溫廷安眸色平和,字斟句酌道:「阮大人是東宮天家的重器,天家念在外有金諜強敵環伺,內有宦豎結黨營私,天家憂慮國事民生,遂欲從三舍苑裡甄選一批紙鳶,聚成鳶舍,以維護大鄴的穩定與統一。阮寺卿便是鳶舍之掌舍,司遴人選材之務。」
她一語既出,眾人徹徹底底地明悟了,誰不知曉當今的朝堂之上,趙珩之與趙瓚之的奪嫡之爭愈演愈烈,溫龐兩家看則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彼此的鷹犬牴牾不下。媵王兵權在握,其父藩王又是原來的太子,狼子野心,此番媵王回洛陽進京述職,誰不明白趙瓚之是衝著恩祐帝下端的龍椅上來的呢?數日之前的流民鬧事、士子尋釁等案樁,便是媵王與殿前司自導自演的一台大戲,暗芒直指崇國公府。
相較之下,趙珩之手中的籌碼並不多,只有統攝三法司之權,不能全然制衡趙瓚之的勃勃野心,此消彼長之下,局勢將大大不利於己,因於此,阮淵陵要為趙珩之扶植新一批新苗,皆說一朝之希望,全在乎鮮衣少年,阮淵陵從族學裡的士子裡入手,被選中的士子,從此以後,便是東宮麾下的一員,一舉劃分入□□的陣營里。
按趙瓚之這等武將,素來鄙棄文弱書生,這些被揀中的少年,其應考士子的身份,倒是一層極好的遮障,他們不曾披堅執銳,只懂寫些策論文章,離朝廟又遠,平素不曾頻繁露面,便不會為趙瓚之與姜太后所猜忌,在此風起雲湧的光景之下,阮淵陵為太子蓄養一批心腹,韜光養晦,不失為走了一步穩妥的棋。
大抵是後知後覺自己被歸入了太子的人,蘇子衿凝了凝眉心,果決地道:「蘇某稟忠貞正直之道,一心追隨官家,誓不參與黨爭,恕蘇某不能見阮寺卿。」
資政殿大學士蘇復是一位純臣,兩朝元老,與翰林院的老太傅、以及蘭台關係甚善,蘇復高齡才得一子,教導蘇子衿切勿站隊,為人忠直,蘇子衿承父親的訓誡,素對黨爭敬而遠之,是以,見阮淵陵要將自己納入鳶舍,心生惕敏,斷然拒之。
沈雲升微微止步,回望了他一眼,眸色平寂,口吻深靜,並無多大的波瀾:「蘇兄若是畏懼了,可原路回去。」
蘇子衿當真說到做到,一拂袍裾便是往回走,一行人也不得不停下來,僵立在半途,朝前走不是,像蘇子衿一般折回也不是。
呂祖遷面上充溢著糾結之色,呂黿原本亦是讓他切莫參與黨爭與站隊,若未來是趙瓚之得登大寶,那麼他便是站錯了位置,容易招致殺身之禍。可是,阮淵陵偏偏是他最為欽仰的楷模,若是他跟隨了阮淵陵,得太子庇護,想必能順遂地過春闈,日後要平步青雲的話,能在大理寺謀個一官半職也不一定。加之溫廷安同阮淵陵乃是舊識,阮淵陵想必是器重她的,思及此,呂祖遷更覺自己不能畏葸不前,升舍試考不過溫廷安,已經夠丟人現眼了,此番,他更不能遜色於溫廷安,他也想得到阮淵陵的賞識與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