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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除了墨寶,還請了城中最好的繡娘為她裁了春衫和冬衣各三件,以及蠶絲織就的枕褥衾被,連月俸也翻了番,從最初的五兩銀子變成了十兩銀子,溫青松原還打算讓檀紅與瓷青一同陪讀侍候,但被溫廷安峻拒了,上舍有嚴苛的舍規,不能從家裡帶傔從與侍婢,甚至連個磨墨的陪讀都不成。
溫廷安其實一直渴盼住宿的生活,這般一來,也就沒府邸里這般多拘束了,但呂氏面露隱憂,臨行前半個時辰,來內室,屏退左右,低聲同她敘話:「在外不比家裡,時時刻刻都有人替你打點著,你是女兒家,如今要同一堆男兒郎一同棲住,娘心中憂心成疾,要你發三個誓。」
呂氏顯得格外鄭重其事,仿佛溫廷安此行一去,無異於是入龍潭虎穴,溫廷安想著呂氏也曾女扮男裝去白鹿洞書院讀書,還在那一座書院裡邂逅了溫善晉,便先問道:「母親不也曾吃穿用度皆在書院裡麼?」
「那自是不同的,」呂氏苦笑道,「白鹿洞書院的山長與你的外祖父是故交,娘去書院念書,自當受了山長的照拂,衣食住行皆在山長夫人的一間寢院裡,不會同男兒郎混在一塊兒。你這般情狀,娘不好托人去族學替你疏通關節……」
溫廷安淡淡笑著,搖了搖頭,安撫呂氏道:「母親寬心罷,孩兒行事自有分寸,母親所憂慮之事,不會生發的。」
呂氏握著了溫廷安的手,正色道:「我憂慮你,是以你需要發三個誓。」
溫廷安哭笑不得:「母親請說。」
「其一,守口如瓶,絕不可對任何人訴說自己的真實身份。」
「其二,明哲保身,不能與上舍同窗有任何肌膚相親之舉。」
「其三,嚴於律己,絕不可私自聚眾喝酒聚賭打馬亂分寸。」
甫聽第一條,溫廷安有些心虛,龐禮臣已然發覺了她的身份,若是對呂氏提及此事,呂氏極可能不讓她去讀書了。
她遂規規矩矩地發了三個誓,呂氏聽罷,這才容色稍霽,且道:「娘讓陳嬤嬤去馬十娘的布店買了三尺的綢布,給你縫製了幾塊新襟圍,填得是鴨絨,穿時會很暖和,也不會勒胸,你在上舍住下時,切勿留心,要將此些物什藏好,知否?」
溫廷安覺得呂氏有些杞人憂天了,這些襟圍她素來藏得隱秘,可是從未教人發覺過的。但溫廷安不曉得的是,她差點中箭的那一夜,在崔府換更而下的衣物里,便是消失了一塊襟圍。陳嬤嬤遣數位暗衛去崔府的濯衣坊尋索了很久,竟是遍尋無獲,懷疑是被人藏了起來,經搜颳了下人院幾遭,並無絲毫蛛絲馬跡。呂氏懷疑上了崔元昭,但崔元昭是阮淵陵麾下的人,不能輕易動她,遂讓暗衛連續數日隱秘監察,倒是發現其並無可疑之處。
呂氏頗為匪夷所思,陳嬤嬤道:「莫不是大少爺負二少爺橫渡金水寒江之時,那一塊襟圍流散在了江水之中?」
呂氏雖不願承認這等荒誕之事,但在崔府遍尋無獲之後,只得暫先同意了陳嬤嬤的說辭。
自此以後,更不敢妄自掉以輕心。
她命溫廷安發了三個誓,自是有她的道理在。
溫善晉倒未有呂氏這般惆悵摧折,往她的行囊里塞了幾些她愛吃的,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藥物,囑令道:「在家前日好,在外半朝難,王冕不會跟著你,你自個兒要好生照顧好自己,一日三餐按時吃飯,不用省下的就甭省,假令得了什麼病,就翻一翻藥篋,能帶的為父都給你帶著了。」
溫廷安點了點頭,心中有些喟嘆,這長房裡,對自己管制最寬鬆的,就非溫善晉莫屬了。
「如果有人欺辱你,你一拳打回去就好了,尋人助你也可以,為父不怕再讓學丞請去一趟三舍苑。」
溫廷安啼笑皆非,爽快地嗯了一聲,升入上舍,人人都忙著鑽研苦讀,哪有閒功夫尋釁於她呢?
溫廷安也有顧慮的地方:「上一回媵王回京述職,帶了不少流民,掀起諸多動亂,父親,您在外上值,要多加小心。」
溫善晉伸出手掌,在溫廷安腦袋上薅了一薅,「你才十六歲,怎的說話,跟個故作老氣橫秋的老叟似的,這些事兒我自當是心中有數,你且安心在上舍念書就好。」
溫廷猷與溫廷涼升入上舍,但去族學的時間在後日,故此今兒是溫廷安獨自做馬車去了三舍苑,到上舍報導,取了一枚梨木名牌、三套白襟朱繡院服,並簽了紅押。上舍的監舍與她尋常看到的尋常監舍全然不一致,外舍與內舍的寢處俱是六鋪間、八鋪間與十二鋪間,上舍竟是寬敞徹亮的四鋪間,一切床架坐具俱是差木匠新造好的,扶幾之上還燃有一盞蘇和香,縈繞在盈盈向午的燭火之中,煞是沁脾。
溫廷安甫一入內,便見著呂祖遷正在同一個身著飛蓮雲紋青袍的少年說話,見著溫廷安進來,二人俱是停住了話頭,朝著她看了過去。
呂祖遷眸底深色暗涌,對青袍少年調侃道:「看,考了第一名的溫大魁首來了。」
說著,對溫廷安道:「這位是蘇子衿,曾是外舍第一齋的齋長,蘇兄一直尋我打探你,只因他這次考了第三名,非常不服氣,想跟你切磋。」
這番話其實說得是呂祖遷自個兒,他見著溫廷安考了第一名,說到底,心裡不服氣,但又不能直截了當地挑明,只好借著介紹蘇子衿的幌子來借題發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