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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龐禮臣:「……」溫廷安的反應,離他預期的,相差甚遠。
龐禮臣有一種徒掌撈砂的挫敗感,溫廷安便是他欲要撈住的那一握砂,可愈是要用力留駐她,她流逝得愈快。
龐禮臣雙掌驀地撫住了溫廷安的肩膊,視線與她平視,他想從她的眸底搜掘出一絲逞強,如果她在逞強的話,那麼他便是還有可斡旋的餘地。
只遺憾,溫廷安眸色清明坦然,如掠過檐下的熙風一般涼徹,她之所行,皆出於初衷,是如此堅定,她對他方才所言,並無一絲一毫的動搖。
龐禮臣如困鬥之獸,緩而慢地鬆開了她,苦笑了一番,問:「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聽我的話,你倔起來的時候,比誰都要倔,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那一瞬間,他做了個決定:「既然你要留在洛陽,那我就隨同你一起出生入死,你在何處,我便在何處。」
溫廷安眸底掠過一絲怔然,不懂龐禮臣為何如此執著。
「溫廷安,既然你不給我機會,那也不能給任何人機會。」龐禮臣道,「我是最先對你陳情的人,若是給機會,也要首先留予我。」
溫廷安只當龐禮臣是稚拙的少年心性,並未應答,僅是笑了笑,她這一生自不可能嫁人的。
龐禮臣走後,書房之外的廊柱之下出現了一道少年身影,不知在此處佇立了多久。
方才溫廷安與龐禮臣的對話,俱是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畔,肩膊上的衣褶,教檐頭殘留的雨打濕了去。
郁清出現在其後:「少主,龐衙內的那些紅顏正在路上了。」
溫廷舜半闔著眼眸,容色浸泡在了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淡淡吩咐道:「不必了。」
郁清微訝:「計劃不用實施了?」
溫廷舜淡淡嗯了聲,已經不必多此一舉了。
第49章
溫廷舜原還覺得長兄無法應付龐禮臣, 眼下看來,倒是他低估了她。她在小事上會圓滑玲瓏,但在大事上果決堅定, 也從不優柔寡斷, 當她下定決心重返族學, 參加三月春闈時,任何人都無法撼動她分毫,她是一個外柔內剛之人。
初春如醞釀好的春醪,漂泊於檐下的薰風之中, 溫廷舜立在一片明暗的交界之處,看著書房外曒玉色的一圍青簾聚褶成了海,像是一道隱微的天塹, 簾上倒映著一道纖細的影子, 他別開了目色,背過了身去, 緩步出了濯繡院。
郁清稟過事後,甫桑也偏巧從宮裡回來了, 待溫廷舜回至文景院,甫桑便是恭謹地告事道:「少主敬啟,媵王軟禁於璇璣殿已有五日的光景,官家封賜他一座王府, 安放在他府邸的人俱是太子眼線, 明面上,媵王一直未有可疑之舉,但卑職這幾日發覺, 戍守在璇璣殿的內侍林德常進出宮外,卑職一番查探, 發覺南潯門曲觴巷子裡一位賣武陵酒麴的啞婦互通有無,卑職覺得好生可疑,估計是在竊自互通書信。」
溫廷舜淡淡地聽著,問道:「可有去查清啞婦的身份?」
甫桑拱首道:「卑職到四遭暗訪了一陣子,據聞這啞婦姓常,周遭稱其為常娘,此人並非本土的洛陽人,原是在幽州武陵縣經營酒肆,丈夫是發配至北疆軍營的兵卒,後來於一年前元祐議和案中殉了命,常娘在樓澤園待了一年,後隨媵王南下到洛陽,紮根於曲殤巷子,重新干起了釀酒的營生。」
甫桑想了想,又道:「這常記酒肆距離寰雲賭坊不遠,諸多富貴紈絝子弟常光顧,一來念著常娘姝色無雙,二來念著這酒麴醇美酥骨,紈絝子弟常一擲千金,搶破了腦袋瓜子,只為購下常娘的一壇武陵玉露。」
溫廷舜一聽,峻眉淡淡攏了攏,「常娘一日賣多少武陵玉露?銀兩幾何?」
甫桑稟告道:「這武陵玉露乃係特製,工藝極為繁瑣稀罕,一日之中,只在酉時盤銷,一次只賣一壇。卑職記得昨日買走那一壇武陵玉露的,是原來的殿前都虞侯宋震的嫡次孫宋仁訓,散財攏共一百兩。」
郁清納罕地看了甫桑一眼,嘴唇動了動:「一兩酒都覺昂價,竟能爭搶至百兩,怕是都衝著常娘的面兒。」
溫廷舜左手淡淡揉著右手指腹,問道:「常娘來洛陽多少時日了?」
「大人容稟,常娘是在士子動亂前一日到的洛陽城,算上今日,常娘在洛陽還不滿旬月。」
溫廷舜道:「來洛陽時日極短,開了一家酒肆,但一日只賣一瓶酒,酒價又昂價得出奇,看起來也不像是真正要賣酒的。」
甫桑道:「媵王近日頻與這個常娘互通文牒,兩人都彌顯可疑,少主可要讓卑職繼續查下去?」
溫廷舜擺了擺手,抿了抿唇:「還沒到真正的時候,先不必打草驚蛇。」
甫桑與郁清相視了一眼,知曉少主自有綢繆,遂是也不再多問,從文景院離開,整一座空寂的院子裡,除了書童臨溪慢火烹茶的聲音,還有遠處曲氏低斥龐禮臣、呂氏溫聲送客之音,再往後,便是人籟俱寂,溫廷舜靜靜地端坐於案前,拿出了一摺奏願書,這是與金花帖子一同盛放在錦匣里的,奏願書上原本寫著岳州這一地名,意味著他申請官家將他下放至岳州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