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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曲氏心裡極是想說,咱家四郎跟溫大郎交情好,其實是惦念著溫家的大姑娘呢,端的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為四郎議親這件事為時過早,曲氏便是沒說。
待鍾家人離卻後,龐禮臣打馬去崇國公府,他有一堆話要問溫廷安,卻見母親差人準備了一輛華冠黃穗馬車,另一輛馬車裡都裝盛著錦繡賀儀,龐禮臣大為愕然:「孩兒去溫府找人,母親跟來作甚?」
曲氏那心兒就一塊明鏡似的,但也不戳破,挑眉道:「我哪是跟著你?娘要去尋溫大夫人敘舊誼,順帶給那四位少爺送賀禮。」
龐禮臣不疑有他,便是舍了馬,跟隨曲氏一同做了馬車,一路穿過宣武門與南潯門,再穿過兩座街衢,且行一程,便是到了崇國公府那一鼎榿木質地的高楣匾額,在日頭的照徹之下,愈發襯得森嚴巍峨。
二人造謁崇國公府,曲氏給閽人遞了拜帖,道明了謁意,閽人見是龐夫人,此行輕車簡從,忙將茲事通稟了墩子,墩子復又進去稟事了。呂氏沒曾想龐夫人曲晚蔭竟會造謁溫府,便是出來相迎,呂氏想著曲氏的用意,很可能來顧念著溫廷安與溫廷舜俱是中了頭甲一事,便是宣兩人一同出來。
兩家的夫人經年未見,上次見還是一年前姜太后的壽宴上,此番相見,起先絮絮道了些舊日的閨閣之誼,曲氏又將賀禮一併獻上,說恭賀兩位少爺俱中頭甲,溫廷安拱手回禮:「龐夫人禮重了。」
少年嗓聲如若敲金戛玉,曲氏聽罷,遂有意用餘光,細細一打量著這位少年郎,心想道,這便是溫家大郎了,其人青袍晏晏,儀如寒柏,姿如舜華,不論是氣度,亦或是容止,皆屬上乘,教養極好,並無坊間所傳的那般紈絝習氣,不過就是那一張玉容,生得過分漂亮俊俏了些,曲氏心中安然,復又用餘光微微一瞥溫廷舜。
一直覺得庶出的人難免會小器,但曲氏見著溫廷舜,少年清貴雋雅,面容如山壑險川一般深幽,儀姿薄冷凌冽,線條鋒銳得像寒刃,予人一種撲面而來的壓迫感,教人不由挺胸收腹,斂聲屏息。曲氏下意識會生出警惕,溫廷舜格外沉寂深篤,這樣一張冷寂的外表之下,不知是不是藏著無法蠡測的城府。
一個如潺湲春水,一個如料峭冬冰,全然是氣質不一致的兩個人。
曲氏心中有了幾些計較,想著此行的目的,先笑著湊趣道:「大少爺二少爺果真都是讀書的好料子,俱有謙謙文魁的氣派,哪像我家禮臣,人粗獷得不行,沒那文心與才氣,文章爛得不行,也只有射騎勉強湊合。」
呂氏付之一笑:「龐夫人這說得哪裡的話,我近歲以來體弱多病,疏於管教,一直是安哥兒與舜哥兒在鞭策自己,他們能考得什麼樣子,都是他們各自的造化。他們文章寫得好,但論盤馬射騎的本事,倒可能遜色於龐少爺。」
兩位夫人口中提及的三個少年,各欠身於圈椅里落座,溫廷安感覺龐夫人來謁的目的,並非專來慶賀她與溫廷舜,或是與呂氏純粹說家常,這不,只聽曲氏對呂氏道:「我此行一來,有些事想同你商議。」曲氏看了龐禮臣一眼。
這兒的意思便是,要說的事與龐禮臣相關了,但又不便與外人道也。
呂氏心中一下子有了數,有些驚訝,莫不是曲氏此行來,是來替讓龐禮臣相看溫家長房的閨家姑娘罷?
長房的姑娘家只有溫畫眉一位,龐禮臣可是相中了這位大姑娘?
可是呂氏一直沒聽聞過龐大郎喜歡溫畫眉的風聲,溫畫眉也自是不太可能認得他。
溫廷安見曲氏與呂氏要議事,施施然起身略行一禮,行將避退一旁,哪知,她起身時,龐禮臣也按捺不住地跟著起身,要跟著她一道走,但教曲氏出聲喝住:「你走甚麼?坐下。」
龐禮臣來溫府是來找溫廷安的,又不是來聽母親與溫夫人嘮家常,他人變得略微煩躁,但礙於外頭要給母親面子,只好又坐迴圈椅上了。
溫廷舜抬眸淡撇了龐禮臣一眼,薄唇微微抿成了一條線,轉身行至外院,將門主動闔上了,人卻未走,靜靜地駐在了陰影里,目色醞釀起來一場深冬般的雲色,深不可測。
曲氏有意為龐禮臣與溫畫眉牽線搭橋,很熱絡地問起了溫畫眉的閨名,又問她今歲多大了,其實這些事她都讓管事兒的查過,但在呂氏面前,自然要裝作不懂,細細問上一遍,言罷笑道:「素聞大姑娘嫻熟嬌俏,久仰閨名,百聞不若一見,溫夫人以為如何?」
呂氏也懂了,她是個慣識趣的,便吩咐陳嬤嬤,宣三姨娘將眉姐兒帶出來,待溫畫眉真的從閨苑被帶至了此處,已是換上了一身碧青色的繡絨比甲,內襯一席山楂紅褙子,丱發雙髻之下,生養著一張稚氣未脫的鵝蛋臉,顯然是遭劉氏特地梳洗過的。溫畫眉大抵有些拘謹,從未見過這般肅重的場合,朝著兩位夫人納了個福,規規矩矩地立在垂簾之後。
曲氏的目光在溫畫眉的臉上靜靜端詳著,似乎在丈量著什麼。龐禮臣再是遲鈍,此刻也品出了一絲端倪,敢情母親此番造謁溫府,是在為她相看溫家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