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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長貴與墩子延路護送黃歸衷等人上了馬車,才回至正廳里。
溫青松對四位少爺都比較滿意,袁長道說三位少爺都能中,結果,溫廷舜奪得第一名魁首,溫廷涼第四十一名,溫廷猷第二十七名,三人都考得不錯,最教他驚喜地是溫廷安,不僅頭甲,還是連擢兩舍,現在,這位嫡長孫便是雍院的上捨生了,與另三位少爺全然可以平起平坐。
仍記得小半個月前,溫廷安來至崇文院前的光景,對他說五日為期,起初溫青松並不深信,可現在,溫廷安確乎身體力行的做到了。尋常生員從外舍升入上舍,少則兩年光景,多則六年七年皆有之,溫廷安只消五日便做到了。
溫青松越看溫廷安,越看越是欣慰,這位嫡長孫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已經與溫廷舜別無二致。
溫青松將她特地留下了,對溫廷安道:「今歲升入上舍的人不多,大抵不滿十位,但也別掉以輕心,升入上舍後,給你授課的基本是翰林院與知制誥,他們俱是正途出身的飽學之士,法理卓絕,造詣極深,你的課業只會越來越繁重,按舍規,你便是要住宿的,一月回一府。」
溫廷安聽著前半截,這才領悟了黃歸衷那一席話的深意,黃歸衷隸屬內製的翰林學士,權知知制誥,原來黃歸衷亦是上舍的授學學士,如此,未來溫廷安少不得與這一位人物打照面。
阮淵陵也說過,待她升舍後,他也會來三舍苑講明法科。
這般想來,溫廷安忍不住提緊了呼吸,喟嘆一聲,果然上捨生所享受的師資,與外捨生的師資真真有霄壤之別。
且外,按雍院上舍的規矩,她從走讀生變作了住宿生,一月只能回家一趟,不論是婢女和傔從都不能帶去,住宿的事兒是要提前兩日做好準備的,溫青松讓溫廷安不必憂慮,這些物什他自會吩咐人著手準備,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做好成為一位上捨生的準備。
後日便要赴學,今兒晌午過後,溫廷安打算去一趟書苑,有些書牘與墨寶落在那裡,她要取回濯繡院。未來三個月,她將住在族學裡,與溫廷舜打交道的日子便少了。
她挑得是未時正刻,這個時間段溫廷舜大抵在午憩,她挑得是他並不在書苑的時刻,孰料半步方跨入書苑,便見著溫廷舜自書苑之中出來了。
溫廷安有些出乎意料,見著溫廷舜將一箱書篋放置在她近前,語氣淡薄:「長兄不必躬自收拾,我已吩咐臨溪將長兄的物什打點好,里中的硯台與墨筆,俱是洗濯薰染好的。」
因在書苑說書的這幾日,他大抵摸清她讀書的喜好與習慣,她愛看志怪野史與江野雜俎,喜歡讀舊書,他便在書篋底下添了幾本,都是他自己讀過兩三遍的。
她讀書不擅銘記頁數,他便用一抔落桐曬乾,做成了一枝柔韌的牙黎簽,別在了舊書的角頁里,方便她閱完書時做個記號。
那牙黎簽的色澤是桐青透銀,鏤紋是一隻南方朱雀,朱雀比紗黃紙鷂更為瀟灑卓逸,史書中有言:「飛朱鳥使先驅兮,駕太一之象輿。」朱雀更適合長兄。
若是將這些東西當面贈與,她定是不會收。
溫廷舜下垂著邃眸,待溫廷安將書篋帶入上舍,安頓了一切行當,縱然發現,也若要還,也已是遲了。
溫廷安顯然不曉這其間的周折關竅,溫廷舜先她一步,將她的物什拾掇好,姑且只當是他不願她再擾他讀書的清淨。
溫廷安接過了書篋,欽點了幾下,沒發現什麼端倪,便對溫廷舜大大方方地言了謝。
她看著少年,他眉眼疏淡如淡墨,她考了頭甲,府內所有人都震詫,唯獨他容色稀疏平淡,所有人在恭賀她,他對她說話的口吻一如既往,無甚什麼不同。
彷如她所作所為,皆在他意料之中。
一時之間,她有些看不透他。
但這也無甚所謂,她也不需要看透他。
他今兒成功升舍,未來幾日詔諭下來,他當是要去地方任差或是在京畿做官,按他的資歷,去翰林院絕對不在話下,當朝的同平章事、參知政事等一品大員,無不是出自翰林院。
而她未來三個月,皆在族學裡繼續念書,若是在下次升舍試通過,去的應當是大理寺。
就像是同一枝樹枝上分開了兩檫,他們雖同為長房,但隨著歲陰越走越遠,她與他定會越來越忙,誰也不必再去叨擾誰,下次見面,怕是三個月的金鑾殿會試上了。
臨別感懷,溫廷安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隻寶藍錦盒,遞與了溫廷舜,道:「二弟的眼疾應當恢復得差不多,我今晚也不來書苑了。過去一段時日幸蒙二弟授學書法,念及恩德,難以為報,特此略備了一份薄禮,萬望二弟收下。」
溫廷舜心神一怔,端望著掌心上的薄絨錦盒,略一揭開,裡頭是是兩隻圓身鎏銀之物,類似明月耳璫,做工很是精湛,竟是不曾在大鄴見識過。
似乎窺察出了溫廷舜的惑意,溫廷安薄唇抿成了一條線,莞爾一笑:「此則襟扣。」
「襟扣?」溫廷舜眸底掠過一絲陌生。
溫廷安原是欲贈袖扣,袖扣是前世才會有的東西,與斕袍廣袖並不適搭,她遂是思量了一下,決意變個主意,轉為送襟扣,正所謂一枚風雪扣,聊以潔塵襟。襟扣是系固於寒氅疊襟上的東西,士紳簪纓子弟每逢凍寒時節,皆會往氅衣處別上襟扣,襟扣是用什麼材質鍛造而成,象徵著此人的財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