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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原書之中,沈雲升春闈高中以後,便是在趙珩之麾下做事,雖說媵王趙瓚之禁軍兵權在握,但論權謀與城府,終究要與遜色於東宮一籌。
趙珩之雖未領兵打仗披堅執銳,但熟讀諸多兵法史略,知曉如何分權,如何離間人心,易言之,論權謀,趙瓚之並不是趙珩之的對手。
東宮太子選賢任能一事,本是靠後的劇情,但今下竟是提早發生了?
溫廷安一時難掩驚色,阮淵陵見狀,只當她是純粹被趙珩之的威嚴震駭住了,溫聲解釋道:
「事先並未同你說,太子殿下憂國憂民,頻繁捧攬諸路州府的公文折牘,發現眼下是開朝以來最大的動盪之局,外有大金諜者犯禁,內有媵王鷹犬攪纏,地方也多有蠹蟲腐敗,此則大鄴內外交困之際,殿下要坐上朝中之龍的位置,並非易事。眼下亟需一個破局之機,而元祐議和舊案,正是破局之關竅所在。」
「不過,重啟舊案,又談何容易?疇昔舊部,流放的流放,流徙的流徙,杖殺的杖殺,太子也不信任身邊的心腹,泰半是姜太后安插於東宮的眼線與暗樁。」
阮淵陵看向了溫廷安:「因於此,殿下意欲扶植一批新苗,秘密助他崛起大鄴,三舍苑,便是殿下著重遴選新苗之地。」
說起來,在原書之中,趙珩之將扶植的心腹命名曰『紙鳶』,紙鳶等同於諜者之意,聽候他差遣的部門名曰『鳶舍』,鳶舍相當於前世的情報部門,地位看似庸常普通,不過是工部下邊的一處匠人坊,但裡頭卻極有來路,里中人身份隱秘。
寺卿此一番話過於攝人,溫廷安緩默了好一會兒,才轉過彎兒來,阮淵陵是趙珩之的擁躉,阮淵陵所行的一切事,諸如竊走梁庚堯,諸如徹查偽詔大案,諸如截和樞密院與刑部的公務,諸如故意命她負傷,大抵只可能出自趙珩之的授意。
從五日前進入族學伊始,她便是在接受太子殿下的考驗了麼?
她是溫家嫡長子,看起來是一個混不吝的紈絝子弟,易受操縱,也容易影響,無異於白紙一張,若是幹些什麼事,樞密院與刑部估摸著很難懷疑到她頭上,趙珩之遂要讓她魚目混珠,混淆媵王的視聽。
估摸著,她以前進入閤門當抄手,也是在趙珩之的默允之下罷,媵王借流民士子之手殺她儆猴,趙珩之也順水推舟,媵王明面上得了逞,但實際上著了太子的道。
溫廷安倏然想起晨晌之時,那一沓題量駭人的考卷,她便問阮淵陵:「大人,寺正分發給晚輩的律學考題,莫不會就是出自殿下的授意?」
阮淵陵薄唇笑意濃了幾分,這小孩還算是聰慧的,很快接受了實情,他道:「不錯。若要成為紙鳶進入鳶舍,升舍試便是重要門檻,題量、難度自當比尋常的生員要難上幾倍,等同於殿試六論制科考試。」
殿試之中的六論制科考試,是大鄴科舉之中最難的考試,沒有之一,其題量博雜、題意嚴峻著稱於世,加之條條框框既嚴且峻,時間短促,生員若是想要通過制科考試,無異於難如上青天。
溫廷安心中只喟嘆一句有驚無險,好在前世積攢的老本足夠廣博寬泛,刑統與新律掌握得足夠熟稔,考試經驗也沛足,臨場應變能力也夠穩,要不然這一回,遇著超了數倍的題量,兩篇大作文與九道判狀,滿打滿算三萬字,並且每一道案樁出處都完全不一致,四個時辰寫完這一沓考卷,難度頂得上一個「變態」也不為過,循照原主的水準,定是心神恍惚,心態砸了的話,距離落榜也不遠了。
半個時辰前,及至周廉將彌封好的考卷,恭送遞呈至阮淵陵近前,他放下呈文,粗略過目一回,僅一眼,說不震訝絕然是假的,先不論答得熨帖與否,單看字數篇幅與答題數量,每一道律義與律論,溫廷安都寫得格外規整嚴實,瘦金體看著養眼粲然,一翻而去,竟是所有題都答完。
周廉追補道:「稟大人,考籃里並無造弊之物,下官還發現,溫生員每寫一題,必於草紙之上摹寫一回,乃是提綱挈領之文。」
居然還打了草稿?
要知道,大鄴開朝以來的制科之試,從未有人打過草稿,只因格外耗時,為了爭分奪秒,人人開卷裸寫,但溫廷安任性地打了草紙,竟還答得如此順暢。
周廉道:「溫生員答題之時,下官一直於偏房裡好生盯著,不論是律義、律策,亦或是律論,下官皆是看著他一字一字寫出來的,溫生員的真材實料,由此可見一斑。」話至尾梢,他音腔之中還裹藏著欽佩之色。按制科六論的水準,就連尋常的二甲進士怕是都難以望其項背,但溫廷安竟能應對自如,從容泰然,其實力之可怖,由此始知。
阮淵陵閱卷前,只想著,溫廷安能寫完一篇策論與五篇判狀就好,剩下的她寫不完,他自會於太子殿下前疏通關節。看著考卷,阮淵陵抿了抿薄唇,牽出一絲淺淺的笑,想來溫廷安筆墨已足,毋需他親自來護著了。
相信今夜上峰見著考卷,也會由衷寬慰。
阮淵陵為溫廷安泡了一盞漱喉的清茶,次間里置有博山暖爐,看著她凍紅的臉兒逐漸恢復成尋常之色,勾纏在阮淵陵上的蕪緒也漸漸地散了,見著溫廷安面露凝色,以為她在憂慮升舍試一事,遂道:「科考結果約莫兩日後便能出,你的卷子會優先給天家來御批,若是批畢,我會遣人遞個信給國公府,這一點你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