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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後院藥坊。
溫善晉拉著竹葵扇,悠悠然坐在太師椅上,端著半碗玄濁的藥液,溫廷安來至門檻處,便是撞見這般一副情狀,印象之中,父親除了上值,其餘的光景是與膏藥為侶,周身總縈繞著濃郁的藥香,但細瞅他的眉眸,卻沒沉疴的病氣,與之接觸的這數日,也沒見他徹夜害咳。
溫廷安看著他掌間的藥液數秒,眸露疑竇,溫善晉笑了笑,起身朝著她走了過來:「盯著這一碗中藥這般久,可是饞了?不若這碗藥便送你了。」
溫善晉眸露惋惜之意,但手疾眼快,一抬掌,揪住了溫廷安的後頸,那一碗藥逼著她下頷一抬,教她囫圇地灌了下去!
溫廷安甚至都未反應過來,唇齒之間俱是腥郁苦澀的氣息,緊接著劇烈地捂著胸口,咳嗽了數聲。
溫廷安不解溫善晉為何會這般做,只聽溫善晉漫不經心地道:「新煉的長生丹,滋味如何?」
溫廷安指腹拭了拭唇角,道:「很苦。」
溫善晉壓低嗓音,面容浸泡在陰影之中:「苦才好,才能救你明日的命。」
溫廷安眸子瞠住,身子一僵:「此話何意?」
父親可是指明日媵王入城之事麼?
在原書的劇情之中,升舍試這一日,媵王進入京畿一帶,原主可沒有被溫善晉強迫灌藥。不過,原主這日去了西廊坊下瓦一座寰雲賭坊聚賭,趕巧回府途中碰上了鬧事的士子,巡檢司與殿前司前來鎮壓暴民,結果雙方起了衝突,陸執麾下有幾位兵卒被士子們打死了,陸執大怒,放了玄弩,原主不慎誤傷,偏巧那玄弩之上淬了劇毒,此一劫庶幾送走了原主的小半條命。
溫廷安原以為自己走上科舉之路,可避免賭坊巷戰。
殊不知,溫善晉卻說她翌日怕有性命之虞。
溫善晉又當回事如何知曉她會遭劫一事?
「今日下朝,阮卿同我寫了一封密信,說翌日媵王進城後,士子必當聚眾釁事,矛頭直指溫家,負責鎮壓暴民的禁軍,會有負責刺殺你的細作,你若一死,更會激化士人對溫家的矛盾,也會加劇天子對元祐舊案的牴觸,龐家一直看準了這樣的時機,囑咐我多為提防。探子說了淬在弩-機上的毒,阮卿尋人釀製了解藥,我剛剛命你服下,可讓你性命無虞。」
溫廷安聽至此處,心陡然沉落。
原來謀詭從一開始就存在。
第37章
翌日, 適值卯正牌分,天是剛蒙蒙亮的情狀,東隅的一抹穹色有些微陰沉, 霾雲壓檐牙, 將雨而未雨, 廡下一圍長明燈遭濕冷的雪風吹得動盪,呂氏吩咐檀紅瓷青起身燒熱水時,自深院門檻處遠眺天色,不知為何, 她竟是胸口怦然如懸鼓,右眼皮一直在亂跳,殊覺今日似有大事生發, 按捺不住心慌。
她同陳嬤嬤說了一遭, 陳嬤嬤正在替溫廷安拾掇考籃,聞罷, 藹然地笑道:「大夫人怕是在擔憂安兒的升舍試罷,安兒前日奪得課試頭籌, 昨日去崇文院應對,頗受溫老太爺欽賞。安兒厚積而薄發,夫人理當相信安兒才是。」
呂氏微微蹙著眉心,她所憂之事並非私試, 而是旁的, 但具體是旁的什麼事,她又無法具體言明,憂心焦灼之際, 只得命陳嬤嬤道:「去將我那平安扣取來。」
溫廷安濯面膳畢,便見呂氏對她絮絮提點了幾句, 大意是讓她不必拘謹促迫,考試要從容溫篤些,船到橋頭自然直,話至尾梢,便給了她一隻系有一枚環狀羊脂玉的金面佛牌,道:「娘幼時身子羸弱,總有疾狀纏身,亦多險惡之運,你外祖母便去了一趟京畿南郊的伽藍寺,為娘求了一枚平安扣,賜平安扣的那位無妄法師說,此物來自暹羅,能辟邪消災,祓除災厄,化險為夷。娘隨身攜帶後,險事果真消弭,病疾也減弱了許多。今兒娘的心總是慌得很,放心不下你,安兒,這平安扣你便戴著。」
溫廷安看著平安扣一眼,隱隱失笑,呂氏竟與溫善晉想至一塊兒去了,雖然父親沒告訴母親今日有賊禿刺殺她的消息,但到底是母女一條心,呂氏心中持有靈犀,預感她此行一去,可能突生變節。但溫廷安也不可能告知實情,若是告知了,按呂氏的脾性,定是說什麼都不會讓她參試赴險。
按說溫善晉已經提前迫她喝過解毒湯藥,縱然那巷中亂戰之中有毒箭襲來,戍守左右的大理寺兵卒亦不會袖手旁觀。只是,溫廷安想不通一樁事體,溫善晉受阮淵陵所託,那麼阮淵陵又是從何處知曉樞密院與殿前司一定會派遣細作,在士子鬧事的禍亂之中刺殺她?
並且,阮淵陵知曉那箭簇一定會淬有劇毒,還知道破解劇毒的解藥調配方子。
樞密院如此隱秘的權謀,怎能輕易讓大理寺知曉?
在崔府謁見阮淵陵時,他說在調查大內偽詔一案,徹查舉城所有抄報堂顯然過於費力耗時,故從梁庚堯這一諜者身上著手,莫非阮淵陵所收到的刺殺風聲,便是從對梁庚堯的嚴刑逼供之中獲知?
若真是如此,命梁庚堯將樞密院與金諜暗通款曲的證據,直接交付予大理寺便可,通諜乃是叛國大罪,樞密院裡若真的出了細作,唆使殿前司煽動民憤,那麼這一出謀略實錘後,便是罪不容恕,局面對大理寺將大有裨益,溫廷安弄不明白阮淵陵為何捨近求遠,要大費周章讓她服下解藥,去赴今日這一場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