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但眼下的情狀,與以往都不太一樣,升舍試迫在眉睫,府內學讀少爺的一舉一動,都被各房的人暗中盯著,因為課業優劣與其人在國公府內的地位、資源緊緊牽涉,故此,各房女眷不可避免互相傾軋與攀比。
尤其是二房的夫人,性子張揚潑辣,平素便與長房呂氏不大和睦,日常的對話綿里藏針,就連長房內,主母與劉姨娘之間的明爭暗鬥也一直沒斷過。
溫廷安到底是這國公府內今後的頂樑柱,能回族學念書,不失為一樁好事,數日前,也親自去崇文院來至他近前,躬自請命,說是給五日時間,她能通過律學外舍升內舍的升舍試。
乍聽之下,像是溫廷安在大放厥詞,但其眉眸淡寂謙和,容止毫無一絲惶色,一番審量,倒不像是譁眾取寵。
到底有無真才實學,今下一摸底子便知。
在二叔、三叔以及一眾孫輩跟前,諒是王冕敢助他造弊,溫廷安也提不起這般妄為的膽子,更何況王冕被命去崇文院外緊緊候著了。
常規而言,律學的科考內容囊括有經義與治事兩個部分,經義主要是考察《大鄴刑統》《新律》之中的律義、令名以及律策,此番還是摸底,題量是框定好的,律義七條,律令三條,律策一篇,既不會太多,也不會太少;再說治事,指的便是讞鞫要案,題量也不會太多,只有三則。
溫青松對溫廷安道:「先考經義,你若識達義理,問無疑滯,為通,你若粗知律例,未究指歸者,為否。」
此話一落,亭內眾人容色各異,溫廷猷惴惴不安,心髒快從心窩子迸濺出嗓子眼兒,不由替溫廷安捏了一把汗,按溫老太爺的意思,說是要讓長兄答對三分又二的意思了,可是長兄在過去一載內,落下課業委實太多,只習學了短短三日,溫青松勒令他要答通一定數量的律義律令,律策也要寫得出類拔萃,這如何可能?
溫善豫與溫善魯面面相覷,一陣默契的靜默,溫廷安有多少斤骨頭,幾斤幾兩,他們大抵是清楚的,七條律義三條律令,若是能答對其中三兩條,算是不得錯了,怎的溫老太爺要求他達到全通的水準?會不會要求過於嚴苛了呢?
溫廷涼雙手負於後脊處,不咸不淡地睇了溫廷安一眼,眼神儘是不加掩飾的蔑冷,薄唇抿成一線,笑意深深頂在顴骨處,等著看一齣好戲。
溫廷舜左手輕微摩挲著右拇指的關節處,長身雋立於溫廷安的近側,容色上幽隱深寂,並不顯山露水,情緒莫測,僅用一雙邃深如潭的眸,眸仁烏沉,藏著霧蓄著雲,靜然凝視他,眸光裡帶著幾分涼薄審視,以及頗具重壓的探究。
長貴吩咐墩子搬了一張長方紫木桌榻,置在了花廳的中央位置,桌榻前放了一隻青碧錦團紋的暖絨蒲團,榻案之上敷設有湖筆一枝,宣紙三裁,烏石硯一樽,徽墨半碗,亟亟待君一揮而就。
溫廷安並不慌張,坦蕩磊落地撩袍並膝而坐,先是搦筆蘸墨,平鋪紙面,諦聽了一番律義的題面。
溫老太爺出律義的題,主要圍繞懲惡門這一方向,七道題,依序逐次是『淫祀』『誑惑』『販生口』『霸渡』『妄訴』『誣賴』,此外有一道律義,是新律律目之中的『偽詔』篇。
這些律義放在前世的話,溫廷安早已是承學過的了,用今人的眼光去看古代律法,不免有些簡易,但大鄴的律法之義,其所對契的推鞫問案之法,又與歷史朝代有些差異,好在這幾日,她溫故知新,很快將《大鄴刑統》每一頁都翻遍了,現在這些律義,對她而言毫無難度。不過,溫廷安仍舊不欲鋒芒畢露,要教溫老太爺看到自己的長進,但也不能去壓過孫輩的風頭,免得惹二叔三叔兀自生疑。三日前他還是一位不學無術的紈絝少爺,眼下律義答得全然準確,斷然教人無法篤信。
凡事還是要循序漸進些才好。她的真才實學,目前只有呂氏與溫善晉知曉。
溫廷安瀏覽了一回律令律義部分,心中有了數,循照原主平素寫題的節奏,將七道律義與三道律令寫完了。
溫廷安寫題時,溫廷涼溫廷猷一直在偷偷觀摩,俄頃,兩人臉上皆有微妙的異色,平素看長兄溫和散淡,但他寫起題時,氣質全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較其儀姿,比尋常要愈發沉著雅煉,襯托出一種超逸溫篤的意蘊,教人為之正襟肅然。
看到廢物長兄真能有模有樣地律義逐一寫完,溫廷涼明顯變了臉色,心中吃驚不少,粗略掠去一眼,墨紙之上的字跡,工整清秀,雖說溫廷涼不是學律學,但深覺溫廷安寫題時,比疇昔的摸底都要胸有成竹。
但他仍不相信溫廷安能在短瞬幾日裡突飛猛進,溫老太爺考的律義,指不定都是溫廷安會的,所以溫廷安才寫得如此順暢。
吃驚的不止是溫廷涼一人,溫廷猷心中亦是驚慟不已,長兄的字何時寫得這般好看了,並且所答的律義,居然是一字不差寫下了,雖不知準確與否,但光是能夠做到一空都未落下,已經夠讓人嘆為觀止了。看來,這幾日長兄下得硬功夫不少。
二人又不約而同去觀察長輩們的反應,長輩們的思緒都藏得比較深,不喜形於色,心中所思何事,並非他們能一眼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