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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溫廷安一怔,朝藥坊外暗覷了一眼,發覺有一道人影伏在了牆面處,似是長貴的身影。長貴是溫青松的耳報神,疑心重,城府深,若是讓溫青松知曉今夜她今夜去了何處,具體做了什麼事,一定會是洪水沖了龍王廟。
溫廷安反應過來,裝模作樣地道:「父親,您言重了,我們不過是因著一樁無頭屍判案生了分歧,爭執不下,但絕對只動了嘴沒動手,爭執了挺久,吵得呂博士防不勝防,說讓我往後別再造謁府上了。」
父女倆插科打諢好一陣,長貴蹲守了半晌,沒聽到什麼重頭之事,適才幽幽離去了。
待隔牆的耳終是消失了後,溫善晉終於正色了一回:「所以,你決定在阮淵陵麾下幹事了?」阮淵陵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不論是德行還是才學,都臻至上乘,讓溫廷安投靠自己的學生,若是將來溫家真的經受不住黨錮之難,倒了台去,他亦是能夠安了心。
「這一樁事體,我還在思量之中,我不是為了阮大人,而是為了父親您,為了這一樁舊案。」溫廷安正色道。
溫善晉喟嘆了一下,一張沾滿了咸腥藥漬的大掌,渾不在意地摸了摸她的鬢髮,不輕不重地薅了一薅:「你長大了,為父甚慰。」
溫善晉初衷是不願讓女兒牽涉入陳年舊案之中,但造化總是這般愛捉弄人,父輩造下的孽,種下的因,總要兒女親自去償還,有時教他不得不信天道輪迴。
「既然是阮淵陵給你的銀票,你自己收著就行了,以後的三個月,定是少不了要用錢的地方,你有錢財傍身好走路。」
溫善晉話辭柔和,但語氣極為堅決,溫廷安無法撼動分毫。
待濯漱罷,她靜靜坐於床榻之中,不知為何,又想起雪夜裡劫車的那一位少年刺客。
今次給他出其不意的下了麻骨散,將其行蹤暴露給禁軍,若是此人睚眥必報的話,一定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朱老九說這人擅用軟劍,輕功絕佳,可能與前朝的大晉玄甲衛有緊密的牽涉。
溫廷安又想起昨夜窺聽牆角時,溫廷舜這廂也跟著一起,甚至,他比她潛伏的時間還要早些,她感覺溫廷舜今夜不會坐以待斃,但思及他的腿疾,行走不便,又怎能雁過無痕,來去自由?這又教溫廷安很是躊躇,不敢確證刺客到底是不是由他偽飾。
在床榻上輾轉來輾轉去,溫廷安仍舊無法入眠。
假令要去刺探溫廷舜的腿疾痊癒與否,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但就怕投鼠忌器,絕非一個良策,論城府與謀略,她到底還是過於粗淺,溫廷舜要殺她的話,就如碾死一隻螻蟻那般簡單,她不敢貿自觸了他的逆鱗。
除了有原書劇情做樑柱,此外,她對溫廷舜近乎一無所知。
她得想一個刺探他的法子。
翌日,冬夜的晨曦天光亮得格外得遲,溫廷安爬起了身,起了個大早,換下了一身湖藍蜀繡對襟襖子,儒服穿在了裡頭,她抱著幾疊整理好的書卷,裝入書篋之中,想了一想,吩咐檀紅與瓷青將金瘡藥與芙蓉膏備上。
臨去馬車前,她特地問了一下專門在文景院伺候的婢子,揀了個口風甚緊的問:「昨夜二少爺是何時回寢屋的呢?」
那個婢子答:「昨夜念書至亥正牌分,比尋常要早了半個時辰,因是夜裡寒氣重,二少爺的腿疾舊犯,便較早歇了。」
舊犯?是真的犯了腿疾?還是明知故犯?
溫廷安悟過了意,此一回去崇文院拜過早安,便有意觀察溫廷舜,發現他一行一止倒與尋常無疑,行步頗緩,她將馬車停泊在府門前,等著與溫廷舜同乘一輛馬車。
溫廷安今日有意守株待兔,溫廷舜見她在等,也並未多問,泰然磊落地撩袍坐入車廂之中,少時,正當她行將伺機尋話之時,卻見他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薄唇輕哂:「你身上有異香。」
其實這一抹香,是崔元昭的香囊里散發出來的。
「不錯。」溫廷安冠冕堂皇地道,「不滿你說,一直裝作念念學學的刻苦之態兒,真蠻累的,昨夜我拿呂祖遷做擋箭牌,去抱春樓□□去了。」
溫廷舜眸底哂意更濃,「抱春樓做的是女色營生,長兄不是好男色麼?」他深深看向溫廷安,話里話外俱是試探,「怎麼,這抱春樓開始做起了掛羊頭賣狗肉的生計?」
一抹惕色掠過溫廷安的眉端,她以手支額,淺笑盈盈地掃視他,「照你說的,為兄也這樣覺得,做好事也根本不盡興,你可知曉,昨夜為兄行好事之際,突然遭賊禿報復,這廝不由分說,往為兄脖子上軋了一刀子,但好歹也算保住了一條命。」
溫廷舜淡淡抿唇,綿裡帶刺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依,長兄慣於萬花叢中過,合該收斂了些才是,否則下一回,那個賊人的刀偏了那麼一寸,長兄可沒這般走吉運了。」
溫廷安雲淡風輕地付之一笑,以自嘲的口吻道:「論潔身自好,為兄可弗如你,不過,為兄聽聞文景院的丫鬟說,你昨夜腿疾復發,早了半個時辰便是歇下了,腿疾可要緊?為兄帶了些上好的金瘡藥和芙蓉膏來,昨夜為兄走得急了些,也忘去書屋囑告你了,夜裡冷風大,就算是輕功了得之人,那腿也到底扛不住凍。」
溫廷舜道:「蒙長兄關照,昨夜確乎疼得厲害,有個眼拙的丫鬟原要拿跌骨膏,卻是錯拿成了石鹽膏,因為夜深,讀書讀昏了,連對方的偷梁換柱之策都未看出,其實這也不是要緊之事,但陳嬤嬤眼不容沙,連夜將此人拖下去杖罰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