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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橫豎溫廷安已然完成了護送諜者之務,通過考驗,往後阮大人自會重用他的,旁的事,也不當事溫廷安該閒管的。

    溫廷安淡淡地應了一聲,但也是多留了個心眼,馬車一路行至崔府的東偏門,朱老九行至朱門前,卻未敲門,直截了當地抗著暈厥不醒的梁庚堯翻上高牆,身影麻溜地消逝在牆頭背後,隨後,朱老九復翻了出來,作勢要撈她進去,溫廷安其實有些躑躅,她眼下這般情狀,有些不大適宜見客。

    「磨嘰什麼呢,阮大人在裡頭候著,有話同你說。」

    溫廷安微窘道:「崔小姐和沈兄也在裡頭?」

    「自當是在的。」朱老九嫌溫廷安忸怩作態,一下子抻出胳膊,撈住了她,翻過去牆去,待將人帶入府內,朱老九鬆開了她,微微蹙著眉,心道,這個溫家的嫡長孫,這身量未免也太纖秀了,跟個嬌養的娘們似的。

    他搖搖頭,撇清這一些疑緒,帶著溫廷安穿過□□院的迴廊,敏銳地避開了一切光亮處,這偌大的崔府,僅有南苑幾處院落掌著燈火,掌飭中饋的姨娘便歇在那處,另外一座院落是崔家千金崔元昭,崔校尉崔元乾棲住在軍營裡頭,只有每月休沐才能回府一趟,其餘的時節里,這座崔府其他的東西北三苑,俱是空蕩的深院,人煙寂冷,但蒔植於庭院夾側的紫梅與水仙等植木,長勢都是頗好,可見是有人精心打理過的。

    溫廷安跟在隨後,打量著府內的清寒景致,不多時,行至西苑一處偏院前,朱老九循著三短一長的音律叩了叩門,旋即便有一道翩躚的纖影,出現在了門口罅隙處,見著了溫廷安,眼底一亮,得禮地納了個福,柔聲道:「溫公子。」

    來人正是崔元昭。

    她著一席窄袖對襟比甲,內襯是交領緞衫,下圍是交圍鵝青團花百迭裙,儀姿迤邐,素手執著一柄帛麵團扇,瀲灩的眸色隔著半透明的扇面,含羞帶怯地看了溫廷安一眼。

    她注意到崔元昭的稱呼變了,喚她是溫公子,而非是沈公子。

    「我這些時日遣兄長去三舍苑尋過你,欲要報答公子的恩情,但公子委實是低調了些,讓我一生好找。」

    聽她這般說,想必是她已經知曉了內情,但並不戳破。

    溫廷安有些微窘,朝她淡淡頷首,算作應答。

    其實,她也存著諸多疑竇,首先教她悟不透地是,沈雲升與崔元昭竟然是提早邂逅了,在原書的劇情里,二人是在高中榜首之後才有了交集,邂逅之地是在大內一年一度的春秋賽神會上,他在瓊林池為她解了幾道極難的燈謎,助她奪得了花燈頭彩,獨賞三千煙火,自那時起,二人一見傾心,互生愛慕,縱使龐家的老太爺要榜下捉貴婿,為龐家嫡女覓良緣,但沈雲升亦是淡笑辭去,不為天潢貴胄折腰,他只心系崔元昭。

    現在距離春闈還有三個月,二人居然提前遇見。

    溫廷安算不准,二人提前遇見意味著什麼,但總覺得崔氏女看她的眼神,不太對頭。

    崔元昭斂回了眸子,帶著溫廷安去見了東間的正廳,在那處,燃有數盞燈燭,見到了阮淵陵和沈雲升。

    阮淵陵著獸紋深色團絨大氅,坐於上首座處,撥過桐簽後的燭火,將男子的輪廓映照得冷硬俊逸,眸色清冷漆黑,身量偉岸清正,他看上去極為年輕,看上去,也比她年長不了多少歲,但眼尾攢有風霜與銳意,骨頭冷峻。

    而沈雲升著太常寺的儒生服,正在下首處給他稟述梁庚堯的傷況:「遭致重杖百下,每一杖皆是下了狠手,力道極狠,還有數道枷傷,萬幸險些避開了身體大穴要害之處,否則是華佗在世,也難以救下。」

    眼下,梁庚堯安置於西次間,沈雲升已然為他敷勻了一層外傷藥膏,該縫合的傷口也已經縫合上了,性命傷情已無大礙。他也是中了麻骨散,約莫一個半個時辰才能醒轉。

    阮淵陵淺淺啜了一口茶,點了點頭,「麻煩你了,今夜我差人守著他。」

    這時,他看到了溫廷安,徐緩地擱下茶盞,吩咐左右:「你們先行退下罷。」

    堂內眾人都領了命,陸續退下。

    沈雲升與溫廷安錯肩而過時,沈雲升只是朝她淡淡地斂了斂下頷,算作打過照面了。

    溫廷安只知道沈雲升來京城是投奔了老太傅,在其引薦之下進入太常寺,她委實沒料到沈雲升居然會暗中在阮淵陵手下做事,崔元昭似乎也是受命於阮淵陵。

    原書劇情里藏了多少暗線和伏筆,是她所不清楚的?

    溫廷安特地留意了一下沈雲升與崔元昭。

    沈雲升負著手,大步走出了正廳之外,崔元昭三步一停,一停一回眸,在悄悄地回望著她,眸若秋波,小女兒家的憨態一覽無餘。

    溫廷安:「……」

    右眼皮猝然抽搐了一下。

    第27章

    「阮大人。」待旁人悉數退散之後,溫廷安上前一步行了一禮。

    「此番任務,你的表現出乎本官的意料。」阮淵陵柔緩撫揉著左掌拇指處的尾戒,一雙邃眸,猶若仲夏松澗里烹煮過的清泉,細長的眼褶處蘊藏著某種凌冽涼薄的溫度,但也藏有一絲銳意與鋒芒,襯得他不怒而威,氣度斐然。

    仔細端詳著她時,阮淵陵想起兩人初見之時,這小孩兒還僅是總角的年紀,丱發雙髻,一席綠松石色繭綢小襖袍,搦墨鋪紙,在溫善晉的諄諄督導之下,坐在金絲楠木的杌凳,垂著烏絨的小腦袋,鬱鬱寡歡地臨摹著鞫讞分司後的一紙判狀,不知不覺間,白駒過隙,小孩兒已然出落這般大了,同雨後竹筍般,身量清雋修直,快要高過他的肩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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