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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此刻,他後知後覺,自己內功遭致深錮,輕功無法施展,渾身使不出勁兒。
他是中了麻骨散!
他深深抬眸看了一眼溫廷安,這人負手雋立,正言笑晏晏地瞅著他,車壁內並未燃有香爐,或是懸墜有可疑的香囊,二人協同入了馬車,溫廷安絕無可乘之機,那麼軟骨散是在何處下的——
慢著,他記起了。
在他劫下馬車,準備脅迫溫廷安時,這人忽然喊了他一聲二弟,繼而抻開了懷,淺淺擁住了他。
溫廷安這一舉止委實教人猝不及防,教他暫時歇下了一重防備,大概這人是瞧准這個時機,將磨成了粉末狀的軟骨散,借著雪風作掩護,抹在了他的後頸和腕脈等大穴處。
麻骨散對尋常百姓是毫無作用,但擅武之輩吸入或是抹了麻骨散,內功深鎖,整個人皆會在三個時辰內陷入癱軟之態。
原來,溫廷安這廂早對他留了一手。
溫廷安假意被他擒拿,其實不過是打算拿他出去給官府頂罪,權當混淆視聽之用罷了。
鍾伯清吩咐左右忙上前擒拿他,少年刺客一記哂然輕笑,眸色如鋒銳的刃,往溫廷安身上掃刮一眼,繼而勉近最後一絲氣力仰身而倒,避開官兵鋼刀與掣肘,一舉破開了車壁縱出車廂,下一瞬,迅速有數位玄衣客自八方湧出,這些暗衛訓練有素,頃刻之間護住主子掠出數丈開外。
鍾伯清見賊人要逃,遽地急命官兵連番追繳。
溫廷安見官兵遠去,便是踅回馬車之上,吩咐朱老九,低聲道:「朱叔,快,我們走!」
第26章
宵禁的鼓聲剛起,西風烈烈,軲轆聲碎,馬車踩著轔轔之聲一路朝東,離開宣武門,出了東廊坊,直撲崔府。
溫廷安整飭好車廂之中的一切停當,挽簾朝外看去,西廊坊值守的禁軍寡少,並未森嚴設卡,只有夜值的皇城司守衛,戍守有些疏鬆,為了避免被盤詰的麻煩,朱老九專門揀了巷路走,一路風調雨順,端的是有驚無險,再未另生枝蔓,只消再折入榆林北巷,繞過數座民設的磨坊,那崔氏的邸舍便是近在眼前。
經此一役,見溫廷安在閤門裡矇混過關,在殿前司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對刑部聲東擊西,走出了一出禍水東引之策,不僅未讓陸執與鍾伯清覺察到馬車裡的關竅,且還混淆樞密院與刑部雙方的視聽,朱老九對這位紈絝少爺可謂是另眼相待,不過仍舊有些納罕地道:「那個刺客首腦輕功極好,絕非等閒之輩,老朽與其過招,都覺棋逢敵手,你是使了何種法子,教此人束手就擒?」
溫廷安縴手撫住膝面,眸色淡靜,揭開馬車的帷幔,對朱老九泰然地笑了笑,不答反問道:「朱叔,可曾發現自己缺了些什麼?」
朔風拂過,朱老九遍尋周身的停當,最後抻了抻自個兒腰系的魚徽紋水瓢,猝而發覺此物輕了一截,忙揭蓋一瞅,裡頭竟是空空如也,朱老九怔了會兒,幡然醒悟,須臾之間便是明白了此間計較,訝然咂嘴,笑道:「你這小子,居然竊走了老朽的麻骨散,是何時竊的,怎的老朽沒發覺!」
溫廷安指腹叩擊在了楹窗之上,但笑不語,將袖囊之中摸出了一囊麻骨散,膝行數步,復斟回了酒瓢之中。
朱老九大抵是匪夷所思,挑了一下眉,一臉凝肅之色,深深地望定她,又問:「你是如何知曉老朽身上藏麻骨散的去處?」
溫廷安從容自若道:「朱叔,想要知曉您將麻骨散藏置何處,其實很簡單。首先,在申時正刻,您送我去閤門時,我觀察過您,給我遞呈提盒時,您用的是右手,搓掌哈氣時,您用得亦是右掌,我也注意到,您的那一柄沉甸甸的繡刀,懸於右腰一側——循理而言,哪一隻胳膊膂力強健,刀器一般便會懸系何處,依此種種,這說明,您是個右撇子。」
「再者,您右掌的指甲比左掌要長一截,在第二回 同您接頭之時,我發現您右掌指甲之中,攢淤有零星的淡色淤漬,揮發有米酒酒糠的清香,這說明您在接洽我之前,極可能去過一趟酒場或是酒坊,按我的猜測,您大抵是去與調製麻骨散的行家師傅碰頭,師傅蟄伏的據點,設置在城中的某一處酒坊之中。麻骨散雖是粉末,但遇著薄涼空氣,容易蒸騰彌散,存置時間極為短瞬,故此,在劫走梁庚堯的半個時辰前,您必是去了趟酒坊,取了新用的麻骨散,容器是您腰間的水瓢,水瓢是酒壺的形態,作掩人耳目之用。」
「其三,您劫離梁庚堯,迷昏看守他的士卒,便是將麻骨散勻抹在指甲處,在各人的穴道處一觸,士卒皆是武將出身,骨麻筋痹之效便會立竿見影。教禁軍與督頭去查,也查不出什麼端倪,因為這一劑麻骨散無色無味,亦藥亦毒,僅會封鎖內功三個時辰,臻至骨軟筋麻之效。」
溫廷安神態淡淡,娓娓道來,教朱老九忍不住側目相待,這個少年僅是觀察他手上的細微變化,就居然能在短瞬的時間之中,推揣出如此豐碩的信息,囊括了麻骨散的藏身之處,以及他的具體行蹤,可見這廝實力萬不可小覷。
他仰天長笑了一聲,又聽溫廷安繼續道:「至於我是何時順走您的麻骨散,這就比較簡單了,當您與刺客交戰之時,酒瓢偏巧掛在了鬃馬的馬背右側,那時,您拿捏不定對方到底是敵是友,遂去丈量了一番對方的身手,哪知道,對方與你的身手不分伯仲,縱然要用毒,對方不一定會中計。故此,您心中有些舉棋不定,遂暫先不欲用麻骨散迷昏,先去交手一探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