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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只見這位九尺少年彎弓搭箭,箕指曲肘,衣影如白日焰火,招無虛發,箭簇與罡風,近乎百步穿楊,一併織在了密雪那純白且不定的羅網裡,引無數生員歡呼叫好。另一端是鍾瑾,他雖非武院出身,但出身典獄世家,射術亦算上乘,箭箭落靶,與龐禮臣不遑多讓,兩人歷經昨日一役,看彼此都格外刺目,空氣里的氛圍劍拔弩張。
溫廷安的射術不算最優等,亦不算最末等,隸屬於中等偏上的水準,呂祖遷的水準較於她,要稍遜一籌。
溫廷安興致盎然,行至龐禮臣近前:「昨日龐指揮使是如何發落你的?」
原本鬥志昂揚的少年,一聽此話,登時如霜打了茄子一般,提起這事兒就來氣:「溫老弟,小爺我為你出個氣怎麼了,明明是那姓鐘的欺人太甚,小爺我匡扶正義,為何挨訓的人便是我?鍾瑾他爹的官職還沒我爹的厲害,他不過一隻軟腳蝦,有什麼好嘚瑟的!」
「龐兄想不想當眾?」溫廷安眉眼彎彎地問道。
「當然想了!」龐禮臣話一落,又頗覺不對勁,「怎麼,你想讓小爺我打他?那可不准,萬一他一口咬定我尋釁滋事,到時候我爹復被衙房喊了過來,我怕我不能活著見到的金烏了。」
呂祖遷亦是困惑,溫廷安不是要去尋鍾瑾對質麼,怎的突然教唆龐禮臣找鍾瑾尋釁了呢?到時候鬧出了亂子,他身為齋長,可擔待不起,亦是凝聲道:「溫廷安,你可是有前車之鑑的人了,切不可再生禍端。」
溫廷安想二人是誤會了,淡靜地笑道:「我們三人可與鍾瑾比試一場,若是我們贏了,他必須答應我們一個條件,龐兄盡可以一雪舊恥,若是他贏了,我們便可以答應他三個條件。」
想是要雙方比試,算是同窗之間的習武切磋,呂祖遷也就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龐禮臣卻有疑議:「不對啊,怎麼我們贏了鍾瑾,他只答應咱們一個條件,他贏了我們就要答應他三個條件?」
「因為是我們三個單挑鍾瑾一個,本就對鍾瑾不公平,所以他若是連中三箭,我們自當答應他三個條件。」溫廷安解釋。
龐禮臣眉心深鎖,摞起袖袂道:「那就讓他再找兩位同僚進來不就得了?咱們三挑三,誰怕誰呢!他們贏了,我們答應三個條件,若是我們贏了,他們就要答應我們三個條件!」
溫廷安將龐禮臣的原話,添油加醋地帶到了鍾瑾跟前,鍾瑾也是受不得挑釁的主兒,瞬時盤馬彎弓朗聲喝道:「若是我贏了後,打算命你跪著喊我一聲爹呢?你可應承?」
龐禮臣怒髮上沖冠,摩拳擦掌地立在馬背上,低斥道:「有何不可!小爺我爹是樞密院指揮使,我可是鎮遠將軍的關門子弟,自古以來便是我沒有輸過!」
鍾瑾冷笑一聲:「別仗著你有一個爹,就有多了不起,也不稱一稱自己骨頭幾斤幾兩,一介目不識丁的大老粗罷了,也敢在我面前虛張聲勢?」
短兵相接之間,射園裡無數生員人頭攢動,仰著脖頸看著他們二人。
溫廷安達到目的了,唇畔勾起了一抹淺笑,假令直接尋鍾瑾對質,這人定是不可能心甘情願地坦露梁庚堯的真正下落,倒不如尋個比試的由頭,以三挑三的法子,待鍾瑾慘敗,她便可憑藉賭注,冠冕堂皇地撬開鍾瑾的嘴,射園裡所有人均是這一場賭注的證人,鍾瑾身為內捨生員,定當會願賭服輸,她便能順藤摸瓜探賾到梁庚堯失蹤一案。
且外,為何她能預判鍾瑾一定會輸,鍾瑾是內捨生射術最頂尖的人了,而他尋來的同僚,射術定然皆遜色於他,只消她安排一下己方人馬射箭的次序,循照某種戰略,便可以勝過鍾瑾。
校場上傳了一陣槖槖靴聲,鍾瑾很快地尋來了兩位同僚,其中一人,白襟鑲銀,寬袖斕袍,在於一片雪風之中翻動如鶴,雲袍獵獵作響,在雪光的映照之下,五官如山壑般分明,神情卻掩藏在暗影里,並不分明,軒挺修長的身量行在陌上,須臾之間,便入了畫。
出乎她意料之外地是,此人竟是溫廷舜。
溫廷舜與沈雲升替了班,守住文庫,不讓她覓得探查之機,這還不夠,眼下偏偏與鍾瑾同夥,不打算讓她贏,他這人怎麼這樣,儘是跟她牴牾,溫廷安一時有些五內催傷。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假令她知曉溫廷舜會來攪局,她還不如讓鍾瑾一挑三。
校場內外的生員都騷動了起來,在三舍苑,絕大多數人都聽聞過溫廷舜的名頭,魁院裡的天之驕子,博聞強識,深居簡出,近乎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怎麼是他?」呂祖遷驚疑不定,駭愕地看向了溫廷安,「你二弟怎麼來了?莫非他認識鍾瑾?」
龐禮臣盯著溫廷舜,旋即怒不可遏,胸口幾起幾伏,遙遙指著鍾瑾,大斥道:「鍾瑾你個王八,怎的將魁院的人來尋過來了,你這是造弊!壞了賭約的規矩!」
鍾瑾居高臨下地挽著箭囊,道:「你們在賭約里,可沒規定我不能找別院的生員,故此,我尋了溫兄來,與壞了賭約一事毫不相干。」
「老子去你娘的!」龐禮臣數步上前,打算將鍾瑾撂倒在地,溫廷安與呂祖遷俱是上前攔住了,龐禮臣咬牙切齒對他們道,「鍾瑾尋了溫廷舜過來,那我這邊可根本沒勝算了,你們二人根本不敵他,不成,必須換人,換成武院的生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