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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可眼下,溫廷安對他說:「你劈開了自己的路,要繼續走,走過長夜之後,必會窺見曙光。這三日你有何困惑與難處,皆可以來尋我,我若是能幫的上忙的地方,一定極盡薄力。」
楊淳深受大慟,心中默念了一回溫廷安的話辭,攥緊了袖裾,眸底某些思緒漸漸凝注,變得極為堅定,片晌,他對溫廷安點了點頭。
盜贓官田一案講畢,溫廷安原欲趁此上樓,去打探禁地的所在,但想著是溫廷舜這廂在值守,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免得他狀告到崇文院,她只能暫先退避一步,只能先等明日沈雲升來值守再論。
兩人出了文庫,外間日影朝西隅偏斜,午色漫天,呂祖遷正在檐外袖手久候,見溫廷安從文庫里出來,還是和楊淳共同進出,他一時驚疑不定,凝視她問:「你是怎麼進去的?」
溫廷安先吩咐楊淳回學捨去,楊淳走後,溫廷安撈著呂祖遷的肩膊朝雍院走去,「此事說來話長,先不贅述,你先說說查著內捨生缺勤的名冊了麼?」
呂祖遷將信將疑地睇了她一眼,自懷裡摸出了一份謄抄的名冊,嗯了一聲,遞過去:「閣長信任我,讓我過目了一遍名冊,我都記下了,給你抄了一份,我掃了一遍,的確如你所說的那般,有一位梁姓的生員,他今日沒來族學。」
溫廷安也不囉嗦,拿起名冊翻看,這個梁姓的生員原名叫梁庚堯,是內舍本齋的生員,與鍾瑾常年混跡在一起,來往甚善,她原以為此人身份斐然,當是京畿內郭里高門大姓的太子爺,但呂祖遷說,此人是一位寒門出身的學子,湖州山陽人,出身寒微,幼年失怙失恃,但少時穎而好學,是童試的案首,鄉試的解元,去歲來三舍苑時,頗受賞識,破格免試升入內舍,每月皆有學廩與伙食費,因課績拔尖,當選為內舍的齋長。
循理而言,一齋之長失蹤了,出了這麼大的事,衙房理當重視,但選擇鎮壓下去。
溫廷安眉心淺鎖:「梁庚堯告假理由是什麼?」
呂祖遷深忖了一番,才道:「山陽縣的族親發信來,說祖母病危,他回老家奔喪去了。」
昨日闖了禁地,今日便回老家告假,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溫廷安問道:「可有山陽縣驛站會館的信函?」
呂祖遷挑挑眉:「如此隱秘的東西,閣長怎的可能會給我看?」他思來想去,大為不解地問道,「不是,溫廷安,你有事沒事為何突然查一個師兄的缺勤之事?還說他跟楊淳的仕途休戚相關,但你這不明擺著扯淡嗎?你有這閒情查這些,毋寧去悉心備考,趁機努力一番,指不定三日後的私試,還有些許著落與指望。」
他說著,卻見溫廷安收了名冊,轉身要走,忙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溫廷安道:「尋鍾瑾對質。楊淳說鍾瑾毆打他的緣由,是他聽到了他和梁庚堯去文庫尋孤本的事,梁庚堯闖三樓禁地,便是下落不明,只有鍾瑾和同行的內捨生從文庫逃出。既然梁庚堯今日告假,那我便要尋鍾瑾對質此事。」
「慢著,照你的意思,鍾瑾之所以毆打楊淳,是因為楊淳聽到了鍾師兄他們擅闖文庫禁地的事情?」呂祖遷不可置信地道,「可是,不論擅闖禁地此事是真是假,亦或者是梁庚堯到底失沒失蹤,這些事都不該是你一介生員該管的,該上交給衙房與內舍監舍。」
「倘若學胥與內舍監舍合夥串供呢?」溫廷安望定呂祖遷,「那日衙房的情狀你是見識過的,他們選擇聽信鍾瑾片面之詞,而你父親,要將楊淳驅逐出舍,對梁庚堯私闖禁地一事隻字未提。」
呂祖遷大為震駭,「怎麼可能!私試不是三日後才進行嗎,楊淳怎麼可能被驅逐出舍?」
「這就得問問呂博士了。」溫廷安道,「那日他親自審訊我,說你未曾看到鍾瑾欺辱楊淳,更未曾看到鍾瑾挑釁我,他將你摘得乾乾淨淨,與此事毫無牽連,此事你可知道?」
呂祖遷目露駭色:「你在說謊吧,你要挑撥我和我爹?」
「是呂博士要挑撥我和你之間的關係,只不過我相信你的為人,假意迎合他,並未著了他的道。」
呂祖遷覺得溫廷安滿口謊言,仍舊不願輕信此事,溫廷安道:「你可知我方才為何會與楊淳一道麼?」
呂祖遷懵然地搖搖頭。
「我與呂博士打了個賭,想要楊淳不被驅逐,我和他必須成功升舍。若是我們倆落榜,那麼便要連坐,同受驅逐。」
呂祖遷遺存在心底的惑意消解了,他打今晨就在納悶溫廷安為何會與楊淳一道走,為何會出現在文庫,為何讓他去查內舍缺勤名冊,原來癥結在於此。
可是,他對呂黿在衙房內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在他心目中,父親乃是一介德高望重的名儒,傳道授業,端的是萬古流芳,怎麼可能與一位內捨生的失蹤扯上干係?
「若是你還不信的話,那跟我來,問一問這個鐘師兄,他應是最清楚一切遭際的。」溫廷安語罷,晌午的木鐸聲適時響起,她朝著校場走了過去,下午正巧是武院與雍院合上的騎射課。
第20章
溫廷安帶著呂祖遷穿過中門,越過一圍綠煙撼天的紫槐竹叢,便抵至西隅校場,今日習射,當去射園。
恰值未正牌分,天色蒙了一層金粉,偌大射園裡,一地殘雪被灑掃乾淨,兩院生員俱是身披箭壺,手執弓囊,鼓吏穿著一身鎖子甲,指著一丈開外的一排箭靶,傳授習射之道,且特地命龐禮臣徇眾示範,龐禮臣身為關門子弟,自當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