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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原書之中,沈雲升於溫廷舜有再造與知命之恩,在沈雲升應考科舉與朝堂為官兩截主線里,溫廷舜前期是一位對男主忠心不二、對敵黨狠戾手辣的角兒,但他的忠心不二,是建立在沈雲升救他一命的情狀之下,但在現實的情勢里,不光是沈雲升救他,溫廷安也對他出手相救。溫廷安做出了改變,但這唯一的改變,只不過是溫廷舜沒那麼早弒害她,她沒能改變的是,溫廷舜與沈雲升之間的君子之交。
易言之,她在沈雲升此處挹取文庫鑰匙,溫廷舜很可能早就知曉,但秘而不宣罷了。
溫廷安按捺住心悸,先帶著楊淳于座處落座,她淺啜了一口熱茶,摒除雜念,先為楊淳摸底與裨補缺漏。
律學的升舍考試,由吏部主持,科目實屬繁多,主要分經義與治事兩大學目,先論經義,便是囊括刑統疏議、九經五史、明經諸科,分三場考試來考,一場一日。
再論治事,有關此一科目的科考,亦名曰銓試,較其難度,要更甚於經義,攏共科考六日,前三日是試法官,後三日是試法吏,主審官是刑部與大理寺,問律義百道,斷案五十道,案例來自大理寺檔案,案情程度分有繁、重、輕、難四個等次,考法是,隱藏案牘原本的判狀,令生員自行訣獄驗案,若生員撰寫出的刑名、援引法例,以及對案牘的剖析,皆與原判相一致,那麼即為通審,算是成功升舍,成為內捨生。
具體的通審規則是這般,經義與治事均是擷取打分之制,生員個人的成績分為『通』『上粗』『中粗』『下粗』四個等次,以十分為率,八分以上為通,遜於八分則會被貶謫回外舍,一言以蔽之,便是以治事定去留,以經義為高下。
這長達九日的考試,論其題型之難易,規模之大小,相當於前世的公務員考試與司法考試,題目深奧嚴苛,題量龐雜博大,並且,主審官囊括吏部、刑部與大理寺,可見大鄴對族學升舍試之器重。
光是外舍升內舍的規模就如此隆重,那麼內舍升上舍的規模,盛況可想而知,主審官除開三法司,還當有參知政事、禮部與資政殿學士。
至於三個月後的會試,會由太子東宮、太傅與樞密院太尉親自主審。
至於殿試,則是親自面聖,躬自奏請聖裁了。
先回至外舍升內舍的私試里,升舍試的器重程度,是與淘汰人數一脈相承,五十人里僅擇取一人,每一座學齋里只有一人,才能順遂升舍。
在溫廷安所在的學齋里,最是被看好的人,當屬呂祖遷,授課的一群老儒生基本只向著他,以及第一排的生員,第一排以外的生員基本不會去管。
今日上課溫廷安便是坐在第一排,與呂祖遷同榻而坐,幾乎所有授課的老學究,皆對她側目而視,起初以為她坐錯了位置,但看了她的昨日科考成績之後,確證過她沒有造弊,他們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授課之時,點她的名,命她回答問題的次數,也逐漸頻繁了起來。
課試成績,與個人在學齋里的地位休戚相關,今兒溫廷安切身的覺知到了這一點。
針對於私試的考題,她在前世身經百戰,可謂是對其得心應手,升舍對她而言構不成太艱澀的難度。
但對於楊淳而言,可就有一些吃力與費勁。
給他摸底的過程之中,溫廷安發覺他記憶力算是不錯的,經義部分的考題,考驗記憶力與抄誦能力,他均能完美作答,但治事部分的案樁,要援引法例條文、要寫判狀的部分,他斷得一塌糊塗,他不能將自身背誦的律法,與真實案樁之中的罪狀聯合起來,他精諳律法,但不懂如何去判,去用,去審。
看了楊淳過去兩載的答卷,基本都是在治事部分的考題失分最多,在這一部分,溫廷安頗費心思與口舌,同他講解,也讓他援疑質理,她逐一答疑解惑。
耗了近半個時辰,楊淳仍在同一樁案子裡摸爬滾打,整個人頗為愧怍地道:「廷安弟,我連個最簡單的盜耕官田案都無法訣斷出來,是不是資質尤為愚鈍……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升舍,還耗費了你的時間,你本該,將這些時間用在你自己身上的……」
溫廷安淺啜了一口薑絲茗茶,展眉寬撫道:「在我看來,這並非資質的問題,是方法論的問題,就像是庖丁解牛,最好的刀在你手上,你不過是不懂如何運刀載物罷了,及至精諳了用刀之法,你便能如虎添翼,判案訣獄便是如此,我眼下正教你判案的門道,你常學常用,相信很快便能得心襯手。」
「再者,距離私試尚有三日,還沒到最後一刻,你還能竭盡全力地搏一搏,惘惑之時,不妨去問你自己的本心,敦促你走至這一刻的到底是什麼。」
楊淳看著溫廷安,雪光斜照入桌案,將這位白衣少年的眸色照徹得繁星點點,楊淳慢慢握緊了拳心,想起了長山楊家倨傲的嘴臉,想起了奴顏婢膝的生母,又想起了敗劣冷情的繼父,是楊家人活活害死了他的生母,他去縣衙報官,可那掌事的胥吏,橫眉冷對,愣是連個仵作都吝於給予,楊家人落井下石,將他趕了出來,他走投無路,只剩下科舉應考這一條路了,他決定學律學,他要祓除長山縣的貪官污吏,要為生母覓求世間公道。
只遺憾,楊淳屢試不第,恨極自己的窩囊,想著,今歲是最後一次機會,若是仍舊落榜,他萬念俱灰之下,很可能提刀返至長山,直截了當地取了楊父的項上人頭,也算是替生母一雪舊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