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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呂祖遷忙點頭應是,目送父親的背影入了學齋,這才慢慢自袖囊里摸出了紙團。
是方才溫廷安用摺扇拍他之時,竊自塞入他的掌心裡的,想來是不願讓呂黿覺察到二人之間的隱秘對談。
呂祖遷趁著四下無人,忙攤展開來一看,僅一眼,堪堪怔住。
溫廷安讓他去查,雍院內捨生今日的缺勤名冊。
查這個作甚?
第19章
呂祖遷對溫廷安所提出的這一要求,頗為匪夷所思,照這紈絝少爺的性子,倒不至於如此閒聊才是。待下了學,趁呂黿與數位學官離卻,他眉心仍是緊緊深鎖著的,竊自攔著溫廷安低聲問:「你為何要讓我查內捨生的缺勤名冊?是出了什麼事?」
楊淳仍在文庫等候著溫廷安摸底,時間委實緊湊,溫廷安不便向呂祖遷解釋這般細緻,她遙遙指著長巷的位置:「昨午鍾瑾欺人,我早上收到了風聲,鍾瑾可能為了幫一個梁姓的同窗掩蓋罪咎,才拿楊淳出去頂罪,茲事體大,與楊淳的仕途休戚相關,你身為一齋之長,理應肩負起關切同窗的義務,故此,讓你去內舍查一查這個姓梁的人,今日是否來了族學。」
這一席話信息量過大,呂祖遷聽得愣頭愣腦的,好不容易才理順了其中計較,自摸胸脯,疑惑道:「可是,這風聲你打哪兒聽來的,為何你知而我不知,為何你又讓我去查勘名冊?若是這事兒是真的,也可大可小,為何不讓衙房去查?咱們瞎折騰個什麼勁兒?」
溫廷安直接略過了前半截話,看定他,眸色微抬,凝聲道:「你是齋長,每日午正牌分,會將學齋人員詳定名冊送至校學閣,閣長認得你的臉,加之你是呂博士之子,對你照拂有加,你若要作甚麼事,亦是定當對你鬆懈戒備,由你去查看內舍名冊,再是合適不過。」
她頓了頓,繼續道:「再者,昨午衙房的態度你也看見了,他們為內舍撇清瓜葛,禍水東引,通篇審訊皆在和稀泥,欲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後定是不會再管此樁案牘,這是丟了外舍的面子,易言之,是丟了你的面子,難道你甘願這般忍辱負重?」
言訖,事關個人聲名之事,呂祖遷果真正色起來,依舊納悶不已:「按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查這個姓梁的師兄,查查他今日有沒有來上課?但我捋不明白了,這人出勤與否,又與楊淳遭打有何牽涉?」
正說間,隔壁數齋齋長來催呂祖遷前去校學閣,溫廷安遂是拍了拍呂祖遷的肩膊:「待你先查,查畢來文庫一樓尋我,我會告知你實情。」
呂祖遷滿腹疑竇,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片晌才回了句:「那行罷,半個時辰後等我消息。」
一片木鐸聲間,溫廷安拾掇了一番書篋,在外靜候已久的王冕前來為她撐起雪傘,她袖中兜藏著暖手爐,一路朝著外頭走去,雪道之上皆是前往膳堂的生員,唯她逆行而上,空氣浮起了薄薄的雪靄,朔風襲面,端的是透骨淒寒的時節,約莫半個刻鐘,她好不容易才徒步至文庫。楊淳抱著書篋搓著手掌靜候在烏檐一角,見著她了,眼底亮了一瞬,忙上前道:「廷安弟,你終於來了,」說著,便又為難起來,「可咱們身份不夠,這值守文庫的學諭並不讓咱們進去啊。」
溫廷安淺淺地勾唇而笑:「莫急莫慌。」
她行至學諭跟前,行了一個揖禮,亮出了名牌與庫匙,且報出了沈雲升的名頭,那學諭聽之,原本態度有些輕慢的,一下子變得客氣與恭謹起來,哈著腰,說原來是沈生員的友朋,實在失敬,語罷,延引二人去了一樓,替他們覓了個暖和又舒愜的蔭蔽座處,上了兩盞薑絲熱茶,且說道,文庫環境幽隱靜謐,是個背書誦習的好去處。
溫廷安便問:「沈兄此番去了何處?怎的沒見著他?」
學諭恭聲解釋道:「今日雪落得大了,五大學齋里一些老先生途經高台石階時,皆是不慎跌著了,他們腿腳本就不方便,這天時又是落霜又是落雪的,不光鬧風濕,還庶幾下不了地,太常寺獲悉此聞,差了上舍好幾些人去診療了,沈生員自然也在其中。怎麼,溫生是要急於謁見,要麼我去傳個信?」
溫廷安擺擺手說不必了,客套地說了句:「沈兄診治要緊,晤面倒在其次。不過,沈兄今日並不在文庫值守,那值守的人是哪院的師兄?」
學諭忙道有禮,殷切地道:「是書院內捨生的溫廷舜溫生員,據聞他是溫生您的幼弟呢。」
「……」溫廷安一聽此話,庶幾栽倒了下去,還是楊淳攙扶穩了他,溫廷安腦海里的第一反應是,溫廷舜這廂絕對是故意為之,滿腹心計要堵住她的路。
兩人昨夜鬧出分歧,不歡而散,今晨溫廷安便是未與他同乘一輛馬車,這廂莫不是睚眥必報,一門心思來伺機尋仇來呢?
可是,縱使他料到她會來文庫查案,會來尋沈雲升打探案情,但怎的就這般湊巧,她一剛來,沈雲升就外出出診,而替他值守之人便是溫廷舜?
除非,溫廷舜早與沈雲升疏通關節,暗中有來往,只不過沒告知她罷了。溫廷安倏然想起,昨夜溫廷舜有意無意地提過一嘴,沈雲升尋過他,為他勘察過腿疾,但至於兩人具體磋談了甚麼,溫廷舜並未向溫廷安告知,那夜她腦海里事情多,也有所疏忽,忘記打探兩人之間的交談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