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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楊淳疑道:「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溫廷安這才將話頭引至了昨日的長巷尋釁案子上,就道:「昨日同門的鐘瑾鍾師兄,為何會在巷口尋你麻煩?你要老實答我。」
楊淳愣了一愣,眸底晃過了一份掙扎之色,天色將近黎明,他看著寂夜之下的少年,溫廷安煢煢孑立,容色被曙色瞄了一層金線,因此顯得溫篤且沉定,讓人天生有信服的力量,楊淳雙掌揉搓在衣裾前,應道:「鍾瑾他們之所以打我,是因為我無意間聽到了他們說話。」
溫廷安挑了挑眉心:「他們說了什麼?」
楊淳仔細回溯了一下,昨日適值晌午牌分,剛下了學,他問溫廷安借了那一份律論墨帖,打算趁著午休,拿回學捨去謄抄,結果在去文庫不遠的竹廊巷道里,撞到了鍾瑾一行人,鍾瑾神思委頓,容色慌惶,正與同舍的生員爭執著什麼事。
「我聽他們說,好像是去文庫借一本前朝名儒的書判集,好像內舍考題就從書判集裡出,但書判集是孤本,委實名貴,並非憑內捨生的身份就能借著,他們仍是去借了,接著,就聽到他們說,有一位同行的梁姓生員,私自去了三樓的禁地尋書,結果,那人就失蹤了……」
「失蹤?」溫廷安眉心淺鎖,凝聲道,「沒準這人是從另外一個出口離開了文庫呢?」
楊淳道:「文庫八方入口皆有學諭監守,眼線眾多,守備極嚴,及至一樓二樓均有沈師兄值守,一個人若想下樓,一定會通過沈師兄這一關。但鍾師兄他們說,他們在文庫外邊候了半個時辰,都沒等到梁姓生員。」
溫廷安心頭微動,試探道:「你口中的這位沈師兄,莫不是沈雲升?」
楊淳納罕地問道:「廷安弟認識沈師兄?」
溫廷安莞爾一笑,點頭稱是,她倏然想起了一件事,前日沈雲升給了她一樓二樓的鑰匙,跟她語重心長地交代過,每日酉時去文庫值守二刻,且外,三樓乃是禁地,切忌外人擅闖。他還特地囑告她,絕不能上去,也什麼都不要問。
那時,她渾然沒當回事,但眼下,聽著有生員在文庫三樓下落不明,不知為何,竟覺些微悚然。
「這位梁姓生員,具體是怎麼從文庫里消失的?」溫廷安頗覺可疑,「沈師兄看到他上樓了嗎?如果他親自值守,這人怎麼可能會輕而易舉的去了禁地?」
楊淳頗為為難地搖了搖頭,抱緊了鹽盆:「這我就不太大清楚了,反正我只聽了個大概,只說是那個人失蹤了,情勢很焦灼,爾後,鍾瑾他們就發現了我,怕我告密,就將我收拾了一頓,然後廷安弟你們就來救我了……」
溫廷安仔細回溯了一下昨日的場景,原來,鍾瑾折辱楊淳是因為他偷聽了不該聽的的東西,而之所以拿著律論羞辱她,全然也是障人耳目,讓她以為鍾瑾與楊淳起了爭執,只不過是因為尋常的尋釁滋事。
而所謂的平息內舍外舍的恩怨,驅逐楊淳,怕也是一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幌子。
學胥與呂黿發現鍾瑾等人闖了禍,為了將此事鎮壓下下來,只能將一切禍端推至楊淳身上,但溫廷安在昨午的衙房裡攪了局,與呂黿打賭,只消楊淳能順利升舍,便不用捲鋪蓋走人。
所以說,人是真的是文庫三樓禁地失蹤的麼?
金烏出乎東山之上,灼灼丹色覆照檐院,天地間,儼似一盤被掀翻了的胭脂盤,時下雪勢漸薄弱,人煙漸稠密,督工的學諭收了各人的鹽盆,催人趕課,溫廷安從懷中摸出了一塊熱好的裹蒸燒餅遞給楊淳,楊淳受寵若驚,欲要推拒,但見她態度堅執,只好收下了。
楊淳言謝,且道:「廷安弟,這件事非同小可,又亦真亦假,我只跟你一個人說,你莫要跟旁人說,也不要去管,省得我牽累了你,這事應當會有舍院衙房那邊的人管,咱們都只是求學的生員,人微言輕,管不得那麼龐雜的,循著本分做學問就行了。」
溫廷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膊,回了句:「放心,我不過是好奇心重了些,隨口問問。今日午正牌分來文庫一樓尋我,我給你摸底。」
楊淳言別後離去了,待身影消弭在了遠處,溫廷安笑意漸收,容色寂寂然,若想確認楊淳所述之事的真偽,她需要先確證一樁事體。
返身回雍院,她拂掉了身上的雪碎,攏了攏袖裾行至學齋前,碰巧撞見呂祖遷正守在門檻前點人頭,她扯著唇畔,喊了聲齋長,呂祖遷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顯然對昨日把他牽涉入尋釁案一事,始終耿耿於懷,昨夜他被呂黿罰跪了一整夜的祠堂,現在膝部仍是酸脹無比,致使他現在看溫廷安,就跟看瘟神別無二致。
「齋長,可還記得,你欠我一件事沒做?」溫廷安笑意盈盈地負手雋立,眸似瑜玉,剔透玉潤,「咱們昨日的賭約,作數否?
呂祖遷深吸一氣,一副壯士斷腕的神態,視死如歸地道:「說罷!」君子一言九鼎,讓他著女兒衣在三舍苑周遭溜一圈,他也認了,他可不能慫!
溫廷安行至跟前,用摺扇拍了拍他的胳膊,曼聲道:「今日午膳你便替我承包了罷,我獨衷於抱春樓的醉魚澄雞,若能將請幾位美婢侍我,那當是更好不過了,」
呂祖遷震悚,整個人沒反應過來,溫廷安便掠開他悠哉地走了,呂黿偏生帶著學官出現在了二人近前,呂黿低聲斥他一句:「昨日沒胡鬧夠麼?人齊了未?還不進去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