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溫畫眉完全是不肯的,一下子紅著眼眶,不假思索地搖頭駁斥,指著溫廷安,大嚷道:「長兄怎麼可能是為了我好,居然還將我的月例扣掉,我盼了很久的胭脂水粉,可就買不成了!再說了,我好歹是溫家大小姐,憑什麼事事都聽他的,他讓我抄字帖我就要抄嗎?他自己就是個紈絝子弟,一個混不吝,課業一塌糊塗,搞五花馬千金裘,眼下去族學,就跟泥菩薩過河似的,都自身難保了,憑什麼管我……」

    話音未落,劉氏截住她的話茬:「你在胡說什麼!」

    溫畫眉橫掃了溫廷安一眼,委屈地頂嘴道:「我說得沒錯,我常跟二房的翠眉兒走動,人家翠眉聽三哥說,長兄課業稀里糊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成不來大器,宗族門楣未來皆要靠二哥撐起來,我可以聽二哥的話,但幹嘛聽這人的話——」

    各房與各房之間的閨房私話,平素都是姐兒們擱做閨中事兒時才談起,但這些話,又怎能搬到檯面上來明說?正廳里人多眼雜,萬一將這件事兒捅到了二房那邊,指不定二房夫人那邊生了成見,不允崔翠眉與崔畫眉來往了怎麼辦?

    劉氏倏然給了女兒一嘴巴子,聲詞凌厲:「住嘴!」

    堂內針落可聞,溫畫眉臉堪堪歪向了一側,嬌小的身體也跟著趔趄了幾下,她瞠目結舌,全然被打懵了去。

    劉氏素來嬌縱溫畫眉,溫畫眉從不信娘親會因為自己衝撞長兄,而怒摑了她一嘴巴子,溫畫眉臉色變了,怨艾地盯了溫廷安一眼,生生從齒隙之中擠出了一絲話辭:「溫廷安,我恨你!」語罷,捂著臉,大聲哭著跑出正廳。

    溫廷安冷淡地掃視著一切,心中毫無半絲波瀾,溫畫眉被縱慣了,嬌蠻難馴,若是這般嬌寵下去,怕從今往後更是有恃無恐。她吩咐陳嬤嬤和幾些管事丫鬟:「撥出些人,換掉青蓮院的丫頭,接下來三個月嚴守院子內外,督察大小姐習字摹帖與女紅。」

    底下一干婢僕從未見過溫大少爺發過火氣,俱是震駭,不敢多言,只得恭謹應是,忙匆匆拾掇了些物什離去。

    劉氏掌摑自家女兒,實則心底下疼得要墮淚,欲要起身去追溫畫眉,卻聽溫廷安道:「三姨娘,您怕是還忘了這一件東西?」

    檀紅雙掌托著絲絨綢盤,徐步上前,將珍珠翠翎耳璫遞呈了上去,劉氏愕怔地看著這一切,愣是不敢接,她猜不透溫廷安到底在打著什麼算盤,她今次來濯繡院,一直以為局面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殊不知,溫廷安就像是在扮豬吃老虎,一步一步將她引入彀中!

    「本少爺才想起來,那一塊墨錠本就放在父親的書房裡,照此說來,這一件耳璫便與竊墨賊毫不相涉,那麼,本少爺這廂該將耳璫完璧歸趙才是。」

    劉氏聽至此處,容色暗變,瞬即明悟了溫廷安打得是什麼算盤!

    不論是莫須有的墨錠,亦或者是落在竹苑裡的耳璫,都只是一個虛晃一招的幌子,溫廷安真正的目的,是要整治她們母女二人,重振嫡長孫長子的地位。

    溫廷安禁了溫畫眉的足,便是對劉氏的一次威懾與警戒。

    劉氏容色上一陣青一陣白,臉色變得隱晦起來,竊自咬了咬齦牙,簡直是氣急敗壞,溫廷安居然敢耍弄她!

    劉氏指甲掐入了掌腹的肌膚,庶幾快要掐出血絲來,爾後,臉上恢復了尋常的淚容,佯作聽不懂溫廷安的話中深意,恭謹地俯首接過飾物,言謝而去,且說會好好教導眉姐兒,請大少爺放心。

    呂氏原是在內院歇息的,一大清早聽著了正廳起了不小的動響,一派落雪皚皚的光景里,她著衣起坐,遙遙傳了溫廷安訓話的隱微聲響,曉得他還未去族學,遂生惑意,找陳嬤嬤來,問究竟發生了何事,陳嬤嬤頗為欣慰,一面捻起一件藤花色的闊繡衫為呂氏披上,一面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複述了一通,呂氏聽罷,亦是愕訝。

    只聽陳嬤嬤道:「大夫人,大少爺怕是真的長大了,懂得重鑄威嚴,鎮壓住了那個三姨娘和眉姐兒的囂張氣焰,大少爺成為長房的頂樑柱子,可謂是指日而待咯。」

    呂氏心中悲喜交集,喜得是溫廷安難得有了骨魄與脊樑,但她又為之感到愧悲,長房的門面,竟然要淪落至依靠嫡長子來挽尊,她這位當主母的,掌飭中饋的同時,卻無法替溫廷安分憂分毫。加之劉氏絕非等閒之輩,一定不會讓自己吃哪門子虧的,受了委屈便會四處嘴碎,這對溫廷安的名聲不是很好,呂氏想著等晚上,要同溫善晉一塊談論這個劉氏的事兒。

    作為人母,呂氏心中最大、且唯一的祈盼,便是渴盼溫廷安能夠安分守己念書,若將來能赴春闈高中,那當是光耀宗族門楣,是頂好不過的。

    陳嬤嬤洞悉了呂氏的心思,便笑道:「大夫人莫要著急,老奴去長貴那處打聽了,溫老太爺近些時日對大少爺多有照拂,常吩咐二少爺督察大少爺的課業和字帖,兩位少爺相互扶襯著,依老奴看啊,彼此都好有個照應,大少爺課業雖說落下得太多,但努力一陣子,應當是不成問題的。」

    提及二少爺溫廷舜,呂氏眸底黯落了一瞬,喟嘆了一口氣:「廷舜的書學學得極好,也勤治學問,他的課業,自當不在話下。但輔導旁人的課業,姑且算是會分心了,也不知廷安會不會拖延廷舜的後腿。」

    陳嬤嬤寬慰道:「若是二姨娘仍在世的話,一定會說二人連心其利斷金,哪有什麼拖後腿不拖後腿的事兒,大少爺與二少爺雖然彼此相看兩厭,但好歹是血濃於水的親人,親血勝過天。」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