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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倘若通過私試,才能參加公試,公試通過,才可能從外舍升入內舍。
族學將學子分為三等,依貴賤劃分,依次上捨生,內捨生,外捨生,上捨生是族學之中的人中龍鳳,只有這一群人才能參加最頂尖的舍試,在學官的眼中,上捨生保底是進士三甲。
因地位之不同,不同舍的學子每月所拿到的學廩、食錢、廩膳都大不相同。原書男主沈雲升,庶弟溫廷舜,便是上捨生,溫家其他少爺普遍是內捨生,如果溫廷安真能通過私試,姑且是最低賤的外捨生。
但這是她當前的目標。
「按你的意思,你是想去族學先參試,老學官摸底,再視你的狀況做出判斷?」溫青松看著斯文俊雅的少年郎,挑了挑眉心,人有些微訝。
溫廷安點了點頭,坦蕩道:「五日為期。」
這一下子,除了溫青松,就連近旁佇立的長貴和墩子也有些撼然,溫廷安打算用五日,將長達一年的課業補上,易言之,她用五日的光景,博取一個會試的敲門磚。
溫廷安未免太過狂妄,一年的課業,內容汗牛充棟,浩如煙海,縱使是天性穎悟的二少爺,也腳踏實地學了一年,晝夜苦讀,所做出來的文章才令老先生較為滿意。而同是舉人的三少爺溫廷涼,天資不夠,後天來補,二老爺人脈奇廣,請了不少宮廷里的狀元郎和大學士傾囊相授,溫廷涼徹夜達旦地學,勤能補拙,終於將艱深的課業啃了下來。
而溫廷安,論天性,沒二少爺厲害,論勤奮,沒三少爺強悍,整個人不上不下,怎麼可能將課業啃下來,就算是參加月考,排輩論資的話,絕然是不堪入目的水準。
明明是如此荒唐滑稽的笑聞,偏生溫廷安說得如此鄭重其事,毫無說笑之意,溫青松捋須看了她一瞬,晌久,長笑了一聲,撫掌道:「有膽識,我倒想看看,你五日之後究竟能考出什麼造化。」
其實,他也並不指望她能幹出什麼名堂,去族學待著,總比閒賦在府或是在外花天酒地好。
「長貴,」溫青松吩咐道,「速去吩咐帳房那邊取些銀錢來,說是為大少爺復學,今後添些字帖墨寶。」
這便是賜她去族學的機會了,溫廷安露出恭謹之色,她初步取得老太爺的信任了,長貴很懂識人眼色,此番待她態度寬和許多,一面將一袋銀錢和墨寶奉送上,且主動為她沏了一杯甜棗薑片熱茶,還命墩子執了一塊狐絨墊子,墊在檀木椅上,怕她趺坐時膝部受凍。
溫廷安暗自掂了掂重量,那個錢袋子少說有兩千文,而洛陽城的米價每斗八十多文,那麼這就意味著,她每日可以買兩三升的米,縱使不回琢繡院,在外解決一整月的伙食,不成問題。
沒想到,溫老太爺出手還挺闊綽。
溫老太爺囑咐了她明日去族學要注意的事宜,溫廷安悉心聽著,待從崇文院離卻時,已是亥時一刻的光景。
落雪覆滿青石路,她不疾不徐地朝濯繡院走去,原本飄搖的雪花,落在自己身上,忽然之間有了沉甸甸的重量,檀紅和刺青看到了大少爺抱回了一堆墨寶回來,俱是撼愕,大院裡最不缺的就是耳報神,這一夜,溫廷安要去族學念書的消息,傳遍了整座長房。
最是欣慰地當屬呂氏,她忙吩咐數位侍役在宅院裡拾掇出一塊讀書的廂房,又不忘對溫善晉道:「安哥兒真的長大了,終於發憤圖強,將念書當回事兒了,你這當爹的,好歹也是當年的一甲及第,多提點她幾句才好。」
溫善晉正在宅後院藥坊里,一派雲遮霧繞的內室里,正煉丹方,聽至此話,眼角彎彎,拉了一下風箱:「她能腳能走到哪兒,便是讀到哪兒,不著急。」
呂氏不耐煩他這隨性輕率的樣子,似乎除了煉丹方,其他任何事都讓他提不起興致。
三姨娘劉氏也是聽說了溫廷安要去上族學的消息,全然是匪夷所思,在庭院裡踱來踱去,納罕地道:「這個廢物少爺,怎會想著要念書?」
挨了呂氏一頓藤鞭,就突然良心發現,要擔起嫡長孫的重擔?
劉氏是在前一個月前,突然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在上一輩子裡,她趨炎附勢,巴結溫廷安,對庶出的二少爺百般刁難與折辱,結果,二少爺表面上是個孤僻的小可憐,實際上,他在溫家臥薪嘗膽,是個胸有城府,手腕狠毒陰鷙的大人物,他睚眥必報,對每一位迫害過他的人記得清清楚楚,後來,帶八十萬禁軍逼宮前夜,他將溫廷安抽筋扒皮,而她劉氏與女兒溫畫眉,亦是落了個慘絕人寰的下場。
現在有了這些記憶,野心勃勃的劉氏決意痛改前非,誓要重寫自己的命運,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暗示她,巴結溫廷舜才有出路,她和眉姐兒站對了人,日後必將攀上高枝成鳳凰。
但溫廷舜不是一個這麼容易糊弄的人,劉氏貿然諂媚,只會令他厭惡與起疑,於是乎,劉氏就把歪主意打在了毫無心機的溫廷安身上,明面上曲意討好,唆使他為鞏固嫡子地位,去打折溫廷舜的雙腿。
然而,她的計謀只成功了一半,溫廷安挨板子的時候,溫廷舜居然陪跪而下!
更教她意外地是,這位紈絝少爺竟還想要念書!去族學赴春闈!
在上一輩子裡,他至始至終是一截不可雕的朽木,不僅縱情聲色,還敗光了崇國公府的家資,害得家破人亡,怎麼這一世,事態發展的走向,隱隱約約地,好像與她預想的有些不太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