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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大鄴內憂外患之際,是太保出身的龐氏大族主動請纓禦敵,聯動樞密院、監察院與北鎮軍衙戮力同心,漠河以北首戰大捷,經此往後,龐氏一族可謂是位極人臣,成了官家制衡右黨的□□,朝中百官宰執的站位,亦是明顯發生了變化。
溫老太爺被龐氏這等赳赳武門壓了一頭,全然受不住這一口氣,望子成龍之心日切,今歲要參加春考的,國公府攏共有四位少爺,溫廷舜是最被看好的少爺之一。
「說起來,我對害我的人些印象了,」溫廷舜抬眼看她,輕描淡寫道,「我在被綁之時,看到了打手腰部所系的令牌,正是龐家。」
繼而他話鋒一轉,眼神極具張力,「長兄與太保府的龐四少爺很有交情,不知能否幫我問問這位爺,我是得罪了龐家哪位大人?」
太保府的龐四少爺?
溫廷安想起來了,這位四少爺名曰龐禮臣,剛過弱冠之年,樞密院指揮使龐瓏之子,被鎮遠大將軍蘇清秋收為武院關門大子弟,原主認識龐四,還是在抱春樓相識的,龐禮臣相貌周正俊朗,但卻是萬花叢中過的人了,原主就是給龐禮臣獻花的人才,兩人臭味相投,自詡春宮之交,原主要收拾庶弟,就是找龐禮臣幫的忙。
哪想到龐禮臣這個呆子,行事這般不審慎,偷腥還忘了擦嘴。
溫廷安急中生智,佯作痛恨道:「二弟你有所不知,這個龐禮臣,生得儀表堂堂,但我跟他處過後,發現這人哪,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他祖父是太保,他爹隸屬樞密院,龐禮臣是要繼承□□衣缽的,私底下常向我打聽你,他氣性高,嫉妒你的才學經綸,怕你高中後對他造成威脅……但我沒想到,龐禮臣居然真的干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我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溫廷安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雖然是她授意,但傷人之事確乎是龐四手上的人幹的,這沒毛病。
溫廷舜對她這一席話不置可否,淡淡地挑挑眉心,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溫廷安故作老成,拍拍他的肩膊,情真意切地安撫:「二弟別多想,龐四那端的事,為兄會替你尋回公道,明早回府,為兄請洛陽城內最好的大夫給你治腿疾,你且安心,為兄不會教惡人得逞的。」
「替我正骨的人是誰?」溫廷舜忽然問。
「姓沈,沈大哥的父親是慶州地縣的行腳醫,沈大哥亦是頗有造詣,你的雙腿便是他為你正的。」
少年一副若有所思之色,並未言語。
草廬浸漫在皚皚白雪裡,雪光熹微,映照著他蒼白如紙的臉,身量瘦削修長,但不算清癯,他停住了撫掌的動作,猝然間,抿唇勾弧:「長兄所識得的能人志士,倒是不少。」
溫廷安覺得他是誤解了,但這番話也沒錯,原主是個不折不扣的混不吝,不學無術,三教九流里結識的人是不少,一堆烏七八糟的狐朋狗友,什麼官銜,什麼道行的,無所不包。
溫廷舜有傷在身,露出了顯著的乏意,溫廷安借著歇養的託詞,讓這位祖宗歇下,她亦是疲乏極了,但思緒卻清醒著,坐在稻草堆上,諦聽著雪聲,不知不覺睡去了,待到晨光熹微之時,落了一整夜的大雪終於消停,她的身子原本是僵冷的,但不知何時,近處捎著一盆油火,烘烤得她感到暖和。
她和王冕攙著溫廷舜上馬車,原想去尋沈雲升打個招呼,但王冕卻道:「那個姓沈的,起得比雞還早,提早一個時辰就負著書篋走掉了,說是要趕路。」語罷,給了自家主子一張手寫的藥方子。
溫廷安接過一看,竟是滿篇細緻入微的復建事宜,沈雲升這人,就是面冷心善。
溫廷舜留了心,看過了那篇藥方子,眸露深意。
進城歸途上,王冕道:「我說那姓沈的可真神,昨夜我睡在屋外,夜半解手時,看到他居然在挑燈念書,明明倆眼皮快闔上了,他就用木釘戳自己大腿,戳出了血,逼迫自己醒來,繼續背,對自己可真夠狠,簡直不要命。」
溫廷安合攏摺扇,道:「這大概就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是沈大哥的唯一出路,沈家就指望他一個人撐持了,春考是他的命,他必須對自己狠。」
馬車內兩道各懷心思的視線,齊齊落在她身上,似乎都詫訝於像她這等玩世不恭之輩,還能說出這種金語良言。
溫廷安額庭滲出冷汗,找補道:「這番話我是聽二叔說的,他不是時常拿竹棍鞭笞三弟麼?說是修理得越狠,三弟越能成才,我想,這與沈大哥錐刺股,應是同一個道理罷。」
敘話間,一路行了十多里路,到了洛陽城外郭城門口,今日城門竟是設了禁障,皇城司和巡檢司正在查人,一位伍長眼尖,隔著一段距離便看到了崇國公府的馬車,迅疾去通稟給司門郎中,司門郎中大懾,忙喚了巡檢司來,到了馬車前,請示了下,一見車廂內的人,正是崇國公府失蹤了一整夜的大少爺二少爺,巡檢司忙對伍長吩咐道:「快去給國公府去信,說是找著人了!」
大房夫人呂氏和貼身嬤嬤在半里開外的茶蔭棚候著,呂氏一直在手捻紫漆佛珠,祈禱兩子平安無事,陳嬤嬤看到了押隊護送了國公府馬車前來,幸喜地喚呂氏,找人找回來了,呂氏待看到了溫廷安憊倦憔悴,又看著溫廷舜腿腳滿是干血,差點沒暈過去,率先盯向溫廷安:「你們哥兒倆弄成這樣,這算是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