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2023-09-26 14:25:49 作者: 古靈
    女人!

    傅青陽猛搖頭,放下車簾,回過身來,策動韁繩驅使車前的兩匹馬開始前行,但仍很小心地不讓車行太快,以免妨礙老婆看書;而雪霧則趴在一旁,腦袋睡在他大腿上打盹。

    春天的風尚有點冷意,但迎面拂來,淡淡的沁心,還真是舒服呢!

    於是他們回程的腳步更是緩慢,幾乎是在遊山玩水了,卻不知綠映莊裡早已鬧翻了天,即將要「改朝換代」了

    ※※※

    「妳這是什麼意思?」

    綠芙蓉既震驚、更憤怒的瞪住樓月蘭,萬萬沒想到這個她以為將來能夠成為長女最佳輔佐的次女,竟也有取大姊而代之的野心。

    「行我說的啊!我比大姊更適合做綠映莊莊主嘛!」

    樓月蘭嬌媚的標一眼身旁的新婚夫婿──海行我,松江府海家的海二少,他告訴她,他願意入贅到樓家來,只要她肯點頭,他就會盡全力幫助她坐上綠映莊莊主的寶座,因此綠芙蓉一回來,海家就派人到綠映莊來說親下聘,不到兩個月,兩人就成了親。

    武林世家之一的海府二少爺,背景如此優的贅婿,綠芙蓉正是求之不得,自然不可能會反對。

    豈料,他們成親不過半個多月而已,夫妻倆便相偕跑來「諫勸」娘親提早「退休」以安享晚年,並把莊主之位交給樓月蘭;至於樓月霜,還是嫁出去做人家媳婦比較合宜。

    「如果我不同意呢?」綠芙蓉咬牙切齒的問。

    「不同意?」樓月蘭冷冷一笑。「由不得您不同意,娘,您和大姊、小妹都已中了毒,最好還是乖乖聽話比較好吧!」

    「妳怎麼知道?」綠芙蓉驚叫,繼而愀然色變。「難道是妳……」

    「無毒不丈夫,這是您的『教導』不是嗎?」樓月蘭可得意了。「既然您能對三妹下藥使她無法懷孕,為什麼我不能對妳們下藥?」

    「我是為了我們綠映莊!」結芙蓉理直氣壯的辯駁。

    「我也是為了我們綠映莊,」樓月蘭傲然道。「綠映莊得自我來接手,才會有輝煌的前途!」

    「妳……妳……」綠芙蓉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行我看過日子了,這個月二十三就是吉日,時候到了,就煩請娘乾脆一點把莊主之位交給我吧,別拖拖拉拉的,嗯?」

    樓月蘭大刺刺的坐上正廳的莊主寶座上,彷佛她已是綠映莊莊主了。

    「還有,我最好先警告您一下,妳們所中的毒是行我的母親娘家煉製的獨門劇毒,連唐門也解不了,所以請您就別再白費力氣想逃出莊去求救了,要是妳們逃得太遠,就算行我想趕去幫妳們解毒都來不及的話,那可就後悔莫及啦!」

    換句話說,綠芙蓉和樓月霜、樓雪悠母女三人,被軟禁了。

    片刻後,母女三人就被「請」到莊主寢閣內「休息」,綠芙蓉和樓月霜、樓雪悠面面相對,一張臉比一張臉苦,全然束手無策。

    「我錯了嗎?」綠芙蓉低喃。

    「娘……」樓月霜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才好。

    「二姊好jian詐喔!」樓雪悠忿忿道。

    綠芙蓉深深嘆息,真的開始後悔了。「我想保住綠映莊,卻反而引狼入室,那個海行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月蘭,更是令人痛心啊!」

    「恐怕……」樓月霜若有所思地沉吟。「是海家想吃掉綠映莊吧!」

    「怎會?」綠芙蓉錯愕道。「松江府海家在江湖上的名聲夠大了,有必要再吃掉我們綠映莊嗎?」

    「也許,他們覺得還不夠大……」

    「呃?」

    「娘,您沒注意到嗎?海家四個兒子,分別名為海行唯、海行我、海行獨、海行尊……」

    「唯我獨尊?!」樓雪悠衝口而出。

    樓月霜頷首。「唯我獨尊,海家意圖稱霸武林的野心很明顯了!」

    「就憑那個娘娘腔?」綠芙蓉嗤之以鼻道。

    江湖中盡人皆知,海大少是個嗲聲嗲氣、扭扭捏捏的娘娘腔,搖屁股公認第一名,想稱霸武林,下輩子吧!

    「或許,那是他裝出來的。」

    「為何要裝?」

    「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懷疑過海家有任何野心,不是嗎?」

    綠芙蓉怔忡片刻,「原來,想要統領武林的並不只我一個人。」她喃喃道。

    樓月霜遲疑一下。「其實我並不想統領武林,只想讓綠映莊壯大起來,這麼一來,我們就不用再依靠別人,也沒有人敢來欺負綠映莊了!」

    綠芙蓉皺眉,再嘆氣。「現在別說是統領武林,恐怕連綠映莊都保不住了!」

    樓月霜苦笑。「我也這麼擔心,其實月蘭若真想要,總是自己姊妹,綠映莊交給她也無不可,怕的是綠映莊交給她之後就等於落入海家手裡了,這就……」

    「現在去勸二姊,恐怕她也聽不進去吧?」樓雪悠咕噥。

    三人相顧一眼,不約而同搖頭,嘆氣,樓月蘭現在正是最為意氣風發的時候,怎麼可能聽進她們的勸呢?

    可是如果想不到辦法,難不成她們真要眼睜睜看著綠映莊落入海家手裡?

    ※※※

    「老婆,到無錫了,咱們在這裡歇兩天吧!」

    沒動靜,傅青陽翻了翻眼,掀開馬車門帘,探手進去用力搖一下還埋首在書本裡面爬不出來的樓沁悠,後者猛然回神,茫然四顧。

    「呃?」

    「到無錫了!」

    「咦?到無錫啦?」樓沁悠驚訝的探頭一看,眼前卻是客棧。「不是說要去探望大嫂的家人嗎?怎麼……」

    「剛剛去過了,我們要來探望他們,他們卻跑到天山去探望大嫂去了。」

    「耶?去過了,我怎地一點兒都不知!」

    「我叫過妳了,妳沒聽見。」

    「……對不起。」

    慚愧的深垂螓首,樓沁悠默默下了馬車,雖然注意到四周似乎十分熱鬧,卻不敢多問,只敢用眼角偷看。

    「明兒東嶽廟有廟會,咱們順道去看看吧!」傅青陽不經心似的道。

    一說完,立刻感覺到牽在他手裡的柔荑緊了一下,回眸看,老婆卻還是低垂著小腦袋,一副「我很慚愧,請給我機會懺悔」的模樣,他不由啼笑皆非。

    「好了,好了,我又沒生氣,別擺這種樣子給我看!」

    片晌後,他們進入客棧廂房,傅青陽左右看看房間還可以,便留下雪霧陪伴老婆,自己要到馬車上拿換洗衣物。

    「雪霧,好好保護我老婆,有事就叫大聲一點,明白了?」

    「汪汪!」雪霧叫兩聲,毛茸茸的尾巴搖個不停:明白了!

    「很好。」傅青陽滿意的點點頭,轉身,要出去。

    「青哥。」

    傅青陽回眸。「嗯?」

    樓沁悠柔情款款的凝視著他。「別太寵我啊!」

    傅青陽眉梢子挑了一下,「誰寵妳了?」一臉憤慨的否認,「老爹說過,女人是寵不得的,一寵就會爬到我頭上來撒野了,所以我絕不會寵妳的!」十分嚴肅的鄭重聲明。

    「可是……」

    「沒有可是!」傅青陽憤然道,「我這是在照顧妳,懂嗎?我娘說的,照顧老婆是丈夫的責任,我這只是在盡責任而已,所以別再亂說我寵妳了,我絕不會寵女人的!」話落,他就板著一張不開心的臉出房去了。

    樓沁悠不禁莞爾。

    是的,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純陽剛性,絕沒有軟性的一面,但其實,他的心比任何男人都要來得更善良、更溫柔。

    就算不是,就算他的心其實一點也不善良,更不溫柔,就算他的心比十八層地獄的閻羅王更冷酷,比性好殺戮的修羅鬼神更殘忍,但他對她付出的,是最最溫柔的心意。

    爹爹,瞧,沁兒嫁到了一個最溫柔的夫婿呢!他讓沁兒好幸福、好幸福,這,就是您至死仍無法停止渴望的幸福吧?

    心中默默的禱問著,她來到窗前往外看,見傅青陽一手包袱、一手行囊的步進廂房院落里來,身後緊跟著一位店小二。她知道,他是在吩咐店小二備熱水讓她洗浴,不然他自己總是打兩桶井水就可以洗得乾乾淨淨的了。

    另外,還要問清楚東嶽廟出會的時間,雖然這一路走來,他已經帶她逛過不知多少廟會、多少夜市了。

    是的,她可以肯定,這就是爹爹至死仍無法停止渴望的幸福!

    就算有那麼一天,他告訴她其實他也是個江湖中人,她也不在乎了,因為他就是他,一個能夠帶給她幸福的男人,其它都無關緊要了。

    爹爹,對吧?

    「老婆,有八位老爺要出會,妳有特別想看哪一位嗎?」

    「不都一樣嗎?」

    「那我到酒樓訂個桌位,咱們到那邊看就好了。」

    「嗯,好。」

    「啊,對了,客棧前有人賣豆腐腦,妳要吃嗎?」

    「要!要!還有冰糖葫蘆,我也要!」

    「……」

    ※※※

    惠山東嶽廟會,俗稱老八謝廟會,是蘇南一帶、滬寧之間規模最大的廟會,一次行會就需要好幾個時辰,遊行隊伍往往相沿數里,不但無錫城內萬人空巷,周圍城縣的香客百姓也會專程趕來,商販們更是廣設貨攤,以至於無錫城至惠山的十里長街俱是人山人海。

    白天,人群爭觀出會隊伍;夜晚則燈火如海,絲竹聲聲,至子夜方歇。

    要在擁擠的人cháo中看行會,不如在酒樓二樓輕輕鬆鬆的看,這的確是最聰明的選擇。

    「這兒的燒賣頂好吃的,快吃,別等行會隊伍來了,光顧著看,都不吃了!」

    傅青陽一邊催促,一邊把熱騰騰的燒賣往老婆碗裡丟,還有春卷、蔥油餅,又舀了一小碗三鮮餛飩放到她前頭。

    「好。」

    「……別拿去偷餵雪霧!」

    「可是牠也想吃嘛!」

    傅青陽不禁啼笑皆非的嘆了一口氣,自從老婆懷了身孕之後,返老還童的次數就逐次增多了,沒事老跟他撒嬌,有時候他也想斥責她一下,免得她愈來愈囂張了。

    可偏偏心裡雖這麼想,嘴裡卻怎麼也斥責不出口,無奈,只好順了她。

    「我會另外叫兩籠給牠,行了吧?」

    「謝謝青哥。」

    「快吃吧!」

    於是傅青陽又叫了幾籠燒賣,兩籠是給趴在樓沁悠腳旁的雪霧的,剛剛樓沁悠偷偷扔了幾粒燒賣給牠,食髓知味的畜生馬上就開始狂噴口水了,地上一攤水汪汪,全都是牠的傑作。

    不過牠還是挺守規矩的,傅青陽叫牠趴下不准動,牠就真的趴下再也不敢動了,儘管濕漉漉的鼻子聳個不停,兩眼也盯著高高的桌子,恨不得跳上去橫掃千軍一下,但是除了飆口水之外,牠啥也不敢。

    直到燒賣送來,牠才敢就著放在眼前盤子上的燒賣大口吞,不過依然保持趴伏的姿勢,連屁股都不敢多抬高一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