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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5:49 作者: 古靈
噗!
一口蓮子湯全噴she了出來,「妳妳妳……」嗆咳著,傅青陽失聲怪叫。「妳叫我什麼?」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
「官人啊!」樓沁悠回道,訝異的發現夫婿的臉色好像有點發青,納悶他是哪裡不對了?「是你說的,不許叫你夫君、相公,也不許叫『哥』的,那我只好叫官人了,有什麼不對嗎?」
天大地大的不對!
一聽她連續說了好幾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稱呼,傅青陽不由跟著連連打了好幾個哆嗦,她說幾個,他就打幾個哆嗦。
「別,別那樣叫我!」他半命令、半央求的說。
「那……」樓沁悠想了想。「傅郎?」
噗通!
傅青陽驚恐的跌坐到地上去,臉都綠了。「妳就沒別的可叫了嗎?」這女人是哪裡不對了,為什麼一定要用那種恐怖的名詞叫他?
樓沁悠又想了一下。「老爺?」
傅青陽呻吟,「我鬍子都剃光了,還會老嗎?」大手掌在自己的下巴上摸來摸去,懷疑是不是沒剃乾淨?
老不老,又不是鬍子決定的。
樓沁悠抿唇笑了。「不然要叫什麼呢?」
「名字!」傅青陽狠狠的、重重的道,狠狠的爬起來。「叫我的名字就行了,連名帶姓都行,就是別再叫我那種娘兒腔的稱呼了!」
霎時間,樓沁悠的笑容消失了,臉色也變了。
「絕不!」異常堅決的拒絕。
正待往凳子放下去的大屁股,因為她那兩個慘雜著憤怒與哀傷的沉重字眼,錯愕的停了一停,再繼續往下落,傅青陽狐疑的目注她。
「為什麼?」
他一問,樓沁悠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一時有些無措,不知如何解釋才好,咬著下唇遲疑片刻後,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表情恢復正常,抬起明澈的秋水雙瞳,坦誠的面對夫婿。
「因為……」
毫不隱瞞的,她把那件只曾經對宇文靖仁提起過的悲傷往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夫婿。
要避免重複爹爹的事,做一對與爹娘不同的夫妻,她就必須做一個與娘不同的妻子,娘不該做卻一而再做的事,她絕不做;娘應該做卻從不做的事,她就要盡全力去做。
當年,即使爹開口問,娘也從不對爹解釋任何事,因為,娘不相信爹。
所以,她就得做一個絕不隱瞞丈夫的妻子,畢竟是要相處一輩子的人,最起碼要做到信任與坦誠,否則如何聯繫夫妻之間的感情?
雖然,他不一定能夠了解。
「……娘總是連名帶姓的叫爹爹,其中並沒有丁點親昵的意味,有的只是娘對爹的鄙視與輕蔑,雖然爹爹是娘自個兒選中的丈夫,但娘看不起男人,也不相信男人,即便是她自己的丈夫,我……不想跟娘一樣……」
一如以往,每一提到爹親的事,她總是抑不住哀傷的心情,一字一句皆是銘刻在心中永遠的痛。
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爹爹那張寫滿悲傷愁郁的臉。
而傅青陽,他靜靜的、專注的傾聽著,直至她說完後,眸中卻依然盈滿困惑之色,儘管她說得好不悲慘,淚水都差點掉下來了,可偏偏他聽了半天還是聽不懂她為何拒絕直呼他的名字?
不然人取名字是幹嘛的,不就是給人叫的嗎?
管他是鄙視或是輕蔑,是憤怒或是開心,叫人名字就只不過是在讓人知道有人在叫他而已,管他那麼多幹嘛?
真是,女人就是女人,就愛斤斤計較!
不過,算了,他是寬宏大量的男人,容忍妻子是丈夫的責任←老娘說的,就隨便她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於是,他轉回去繼續大吃大嚼。「隨便妳叫吧,反正早晚總會習慣的!」
聞言,樓沁悠的眼眶頓時悄悄掩上了一層朦朧的淡霧。
她看得出,夫婿一點也不了解,甚至很不以為然,但是他聽得出她語氣中的傷痛,所以他讓步了。
這個男人,或許無法和她交心交意、相知相惜,可是他是個體貼的男人。
「青哥。」
親哥?
傅青陽的臉頰肉非常嚴重的扭曲了一下。「嗯?」該死的老爹,幹嘛替他取這個名字!
「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
「啥忙?」
「往後,若是我又盯著你看,請青哥馬上提醒我一下。」
「呃?」傅青陽怔了怔,半側過臉來,疑惑的想了好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女人盯著男人看是很不成體統的,可是……」又困惑的眨了眨眼。「我是妳的夫婿,老婆看夫婿,天經地義,這沒什麼不合體統吧?」
樓沁悠嘆了一口氣。「即使如此,妻子老是盯著夫婿看,這也不太好吧?」
她盯著他看,他也不會少塊肉,哪裡不好了?
傅青陽還是很困惑。「為什麼?」
「這……我……」樓沁悠開始感到有點哭笑不得了。「呃,老是盯著夫婿看,那……那就……就……」
傅青陽很認真的看著她,耐心的等待答案,她卻「救」了老半天「救」不出半個人來──到底是要「救」誰?他只好鑽起眉頭,自個兒想,大半附後,他猛拍一下大腿,終於想通了。
「我知道了,老是盯著我看,正事不做,那怎麼行!」
「……」完全的無言。
「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妳老是盯著我看呢?」
「……」徹徹底底的無言。
※※※
以往,在整個綠映莊裡,樓沁悠敢說自己是第一個起床的人,因為她就愛看晨曦初起的那一刻,那彷佛破繭而出的曙光,是她見過最美的景致。
然而成親後第一天,她才明白,她起得還不夠早。
「起來了,女人,天都快亮了,妳還不起來!」
樓沁悠一驚而醒,及笄後,頭一回一大清早被人叫醒,她還真是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來是新婚夫婿,坐在床邊一臉不耐煩的搖著她。
「青……青哥?」
「叫『親哥』也沒用,再半個時辰就卯時了,妳想偷懶賴床嗎?」。
卯時?!
「可是,卯時不到就起床……」她吃驚的睜大了眼。「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早?」傅青陽哼了哼。「我大哥都寅時不到就醒轉,我大嫂就得起得比他更早,她可沒半句怨言過!」
寅時?!
「但……」樓沁悠慌忙掀被要起身,卻發現夫婿兩眼盯在她胸脯上看得目不轉睛,困惑的低頭看,驚呼一聲又躲回被子裡頭去,羞赧的燙紅了雙頰。
雪嫩嫩、白如瓷玉的一片美好春光,難怪某人看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躲什麼躲!」抹去口水,傅青陽不以為然的硬扯開被子。「咱們都圓房了,有什麼好害臊的?」可惡,看得正上興頭說,真是,女人的身子不給丈夫看,要給誰看?「快,起床了,女人,伺候夫婿梳洗更衣不是妻子的責任嗎?」
就算樓沁悠的個性再是淡然,這時候也自在不起來了。
在夫婿灼灼的目光下,她赧紅著臉兒,光不溜丟的滾下床,顧不得初經人事之後的疼痛,手忙腳亂的撿拾昨兒夜裡被夫婿扔到床下的褻衣和中衣,胡亂的穿上身後,這才稍微鎮定了一點。
沒事,沒事,就如夫婿所說的,他是丈夫、她是妻子,沒什麼好害臊的。
自覺已經足夠冷靜之後,她便正起臉色,轉身面對夫婿,準備善盡為人妻的職責,伺候他梳洗更衣。
誰知下一刻,整張嬌靨又火辣辣的熱了起來。
傅青陽竟然一絲不掛,只撐著一支又粗又長的「旗杆」,雙手扠腰,不耐煩的杵在那裡等著讓她伺候他穿衣。
用力的拉住兩條差點拔腿就逃的腳,深吸了好幾口氣,樓沁悠努力穩定狂飆的心跳,然後裝作沒注意到夫婿那副修長挺拔的裸體,用最若無其事的態度伺候他穿上一件件衣飾,雖然嬌靨還是紅通通的,柔荑也有點抖呀抖的。
「青哥,不知大哥做何營生呢?」為了轉移心神,她隨口問。
「種田的。」
傻眼。
「青哥,莊稼人原就習慣早起幹活,可是一般人家並不啊!」
「一般人家?」
為傅青陽穿妥衣飾後,樓沁悠先請他坐下,開始為他細心梳理那一頭雖然洗得乾乾淨淨的,卻雜亂得像一堆野糙的烏髮,再回答他。
「樓家向來卯時過後才用早膳的。」
卯時過後?
還真懶!
傅青陽皺了皺眉,旋又鬆開。「好吧!入境隨俗,卯時過後就卯時過後,那待會兒我先到馬廄去看看白霧和墨夜,妳記得把我行囊里的髒衣物拿出來洗。」
「是,我記下了。」
好不容易終於將傅青陽那頭雜亂的頭髮,打結的拆開,參差不齊的修剪平整,並小心翼翼的梳理平順後,樓沁悠退後一步,歪著螓首考慮片刻,決定拿條髮帶綁起來就好,以他的工作性質,梳髮髻可能保持不了多久。
恭送夫婿出門之後,樓沁悠才開始打理自己、整理房間。
而後,她一手捧著洗衣籃,一手持著燭台,踏著夜色來到廚房後的大井旁,熟練的打井水浣洗。
這時,闇夜依舊黑不隆咚的,微風仍然寒涼,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纖細的柔荑浸泡著冰冷的井水,砧杆捶打著衣物,她卻不覺得辛苦,唇畔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樓家的女人向來不做家務事的,除了她。
打從她接手打理莊務開始,工作之餘,她總是努力學習家務,不管是打掃房間或女紅中饋,因為她早就下定決心要做個平平凡凡的妻子了。
樓家的女人向來是由婢女服侍的,除了她。
她總是堅持要自己打理自己的一切,自己的房間自己整理、自己的衣飾自己補綴、自己浣洗,除了早膳,自己吃的飯菜也自己做。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因為娘親和大姊、二姊都不會,沒有人教導她、指點她,但是她總是盡全力去做,不懂的也不恥下問,問廚娘、問丫鬟,務求能夠做到她能力所及的最完美。
一切的一切都只為了這一天,嫁一個平平凡凡的丈夫,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妻子,成就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度過平平凡凡的一生,如同爹爹所渴望的。
如今,她終於有實現心愿的機會了!
有機會就有期待,於是在完成身為人妻分內該做的工作之後,樓沁悠便噙著淺淺的笑靨,懷著一種近似興奮的心情,轉向馬廄而去。
沿途陸續碰上早起工作的下人們,那些以往與她相處融洽,總是有說有笑的丫鬟奴僕們,如今卻都是一臉不自在的匆匆向她行個禮後,就急急忙忙的跑走了,很明顯的是在逃避她。
一直以為會嫁到宇文世家去做大少奶奶的三小姐,竟然「自甘墮落」寧願嫁給低下的馬販,這點連下人們都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