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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2:22 作者: 周彎彎
她當然理解他,畢竟換了誰都不會喜歡自己的男朋友有紅顏。
第3章
路上耽擱了許久,任知意達到殯儀館的時候,追悼會已經結束了。
來參加追悼會的人散得七七八八,留下來善後的都是方煒生前特別親近的人。
任知意本想去方煒爸爸媽媽面前表達心中哀意,可雙腳不聽使喚,怎麼都邁不進靈堂。她杵在靈堂外遠遠看著方煒的遺像發了會兒呆,然後轉身走到靈堂前空曠的平地最邊緣處。
平地的對面是一座不高的山丘,山丘上的綠樹成林,在綿綿的陰雨中生出一層淡薄的霧氣。這霧氣仿佛映照進了她的眼底里,把她的眼眶也染得濕潤濕潤的。
從顏洋那裡得知方煒病重的消息後,她去探望過方煒幾次。
他那時已經對治療不抱希望,且不想把人生最後的日子耗在空氣中滿是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裡,所以說服了父母,在家中靜養。
她以前常去他家,熟門熟路的,可那日卻成了路痴,像一隻沒頭的蒼蠅在弄堂亂撞。還是陪她同去的徐沛堯向詢問了街坊才找到方煒家。
其實就是不久前的事,但那時的情景在她腦子裡已經成了一段特別模糊的影像,做過什麼、說過什麼,通通忘記了,唯獨記著他窗前那些銅錢草,翠綠翠綠的,一副生機盎然的樣子,與他的精神狀態形成巨大的反差。
過了幾天,徐沛堯托人從廣州帶回來一籮筐荔枝。
她問他:「你不是不吃荔枝嗎?」
他說:「這些荔枝是給方煒的。」又問她,「你上次去方煒家的時候不是答應了給他送荔枝吃嗎?你忘記了?」
她確實忘記了,而且是心不在焉的斷了片。
翌日,徐沛堯出差,她獨自去送荔枝。
他的力氣有限,她就成了嘰嘰喳喳的喜鵲,什麼有趣就講什麼給他聽。他一直陪著笑臉,最後實在堅持不住了,才不得不同她說自己有些累了。
她笑著說自己過幾天再來,帶上一籮筐番石榴來。
她陸續又帶了龍眼、香瓜、芒果,最後一次許他的是新疆的小白杏。
但他到底沒有吃上小白杏。
昨天上午接到方煒爸爸的電話得知方煒凌晨離世的消息時,她正準備與難纏的老股東們開會。這會議是任偉華執意讓她召開的,為了檢測她是否有駕馭崇明實業的能力。
她半個月前就開始為這次的股東大會做準備,也在徐沛堯面前練習了好幾次鼓動式的發言該如何把握分寸,連措詞都要求徐沛堯改了又改,還生怕有愛刁難新丁的老人家會問些刁鑽古怪的問題,擔心得一夜沒睡著。
結果一上場,她就熄了火,前言不搭後語,場面一度混亂到像菜市場。
任偉華自然是很生氣,將她數落了半個小時,並再次提到讓徐沛堯來替她撐場的事。
她一聲沒吭,待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把門關上鎖好,然後給徐沛堯打電話,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好似在她身上裝了監視器,根本無需她多說什麼就能猜得是怎麼個情況。他呵呵笑了笑,反問她:「讓我吃任家的米飯?」
她嗯了一聲。
他說:「我考慮考慮。」
她抱著手機不出聲,也不掛斷。
他有些無可奈何的笑道:「這可是會讓大家誤以為我想插足崇明的大事,你總不是指望我不經過大腦思考就立馬答應吧?」
她的思緒早就不在這個事上了,嘴裡輕輕吐出幾個字:「方煒走了。」
人都會死,生了重病的方煒沒能向老天爺多借到一天。
任知意在平地站了許久,覺得腳跟有些累了。她今日穿了一雙黑色的細高跟鞋,一身純黑色的套裙。
大學畢業之前,她從未穿過高跟鞋。
她高中時已有一米六七,在顏洋還未衝刺式發育之前,她穿著運動鞋也比顏洋高上一些,但比方煒矮一個頭。有時晚自習結束後,三人同行回宿舍,她總愛走在方煒前一步,好讓自己的影子在路燈下與他並肩。顏洋那時就攛掇她買雙恨天高穿上,那就不用借路燈的光,時時刻刻都能與方煒一樣高。方煒當時就覺得不好,他說穿運動鞋的女孩有活力,蹦蹦跳跳的很可愛。
大學畢業後,她仍穿了兩年多的平跟鞋。
她的第一雙高跟鞋是徐沛堯送她的生日禮物。那時因為家中突逢諸多變故,她不得不離開其實也沒有多少感情的香港返回上海。臨行前,徐沛堯給她踐行,並送了她一雙裸色的小羊皮高跟鞋和一個哆啦A夢的彩虹蛋糕。
她看到蛋糕的時候,感動得差點掉了眼淚。家中人人都焦頭爛額,沒有人記得她今天25歲了。
他笑說:「據說向哆啦A夢許的願,都可以實現。」
她於是說:「那我希望世界和平。」
後來她的鞋櫃裡存放著各式各樣的高跟鞋,她不再是那個蹦蹦跳跳很可愛的任知意,而是挑上重擔的任知意。
任知意不知道徐沛堯是什麼時候到殯儀館的,也不知道他跟方煒的爸媽聊了什麼,反正他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手裡拿了一個白色的信封。
她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他把信封給她,說:「方煒爸媽讓我轉交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