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但是這個早上，他在靜心默寫經文時，注意力卻同那香氣一樣開始游移。其實昨天晚上，他就睡得不是很好，他有些擔心那個女孩，會不會痛?會不會受苦會不會因此而埋怨他?昨晚他應該多陪一會兒，萬一她醒過來沒人照顧怎麼辦?

    今天醒來，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打個電話問一下。他現在最慶幸的是圖圖留給了他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可以讓他馬上聯絡。他拿起話筒，可是又放下了。這麼早，圖圖肯定還在睡覺，吵醒她，不是讓她更不舒服嗎?

    於是，他開始了晨課。第一次，他心神不定。「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是故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須菩提。」 好不容易用細細的小楷寫了一張，他又放下了筆。看著今天的字，只覺筆力飄浮，還漏了一個字，實在不應該。

    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這麼多年，他清淨自在，視萬物為空，今天，卻是著相了麼?

    李成墨不願承認，所以，當他再次拿起話筒，撥出那個心中不知不覺已經記下的號碼，他認為自己是出於一個當事人的禮貌和關心。

    電話的鈴聲機械地響著，然而一直到「嘀嘀」的忙音傳來，還是沒有人接。怎麼了，是號碼不對嗎?李成墨打開那張紙條，再次確認了一下，沒有錯啊!

    他苦惱地望著那張紙條，粉紅的紙上只有一串數字，圖圖並沒有寫自己的住址。雖然圖圖告訴過他學校和專業，可他總不能冒然前去探訪。這個念頭一出，李成墨也被自己嚇了一大跳。他居然想到去看望她!不合適吧!可是，聯繫不到圖圖，他不知道圖圖的傷恢復得怎麼樣了，又怎麼能安心呢?而且，醫生說觀察一個晚上，那就說明還有危險性，他怎麼可以放心

    巴黎的生活節奏緩慢，訪問研究員的工作自由度更是高。他今天本來安排去圖書館查閱文獻，但沒有圖圖的消息，他遲遲邁不出房間。

    終於，電話鈴在一片安靜中突兀地響了起來。這個電話知道的人很少，是圖圖回電話了!李成墨的心如同有隻小鹿在跳躍，他迫不及待地跑過去，來不及看來電顯示，就抓起話筒，努力讓聲音不泄露內心的激動：「餵?」

    「李，」電話里傳來的卻是一個洪亮的聲音，是他的教授，字正腔圓的法語第一次讓李成墨有一種刺耳的感覺。

    教授告訴他，他的又一篇論文即將在重大期刊發表，特地向他祝賀。李成墨本就淡然於這些成績，此時更不覺得多大歡喜，雖然謝了導師的關心，但是內心卻泛起了許多失望。

    最後他還是決定不出去了，就在家裡看書吧。或者畫畫，他最近在創作一幅油畫，但是一直被雜事耽擱。今天就留在家裡吧。

    下午，電話還是安靜地一動不動。李成墨每次放下筆，總要望一下那部紅色的電話機。其實畫得並不順利，今天他對色彩的把握出現了問題，不是太亮就是太暗，他有些泄氣。

    他把一抹暗紅色塗上天邊，作為晚霞寫實卻顯得略微沉重，就在他打算再調整一下時，電話鈴突兀地響了起來。他的畫筆在畫布上一掠而過，留下了什麼痕跡也顧不上細看，他快步走過去，看到來電顯示上出現的是那個他已經背熟的號碼，一種陌生的喜悅湧上心頭。他迅速拎起了話筒，甚至來不及調整一下語氣，就突口而出：「圖圖，你好點了嗎?」

    電話那頭的圖圖顯然是吃了一驚，沉默了片刻，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是你嗎?是李先生嗎?」

    ☆、第 7 章

    放下電話，圖圖拼命地捂住嘴，竭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怎麼會這樣?上午她出院後，為了不影響她休息，藍雅把她的手機調成靜音了。下午她一覺醒來，看到手機里有兩個未接來電，出於禮貌便回了過去。誰知道，居然是李成墨的電話，這個傳說中清心寡欲的人居然打電話來問候，而且，得知她要請好幾天假，他竟然說，要來看望她。她心中的男神今天就要來看望她，這一剎那，她不覺得自己倒霉了，這一次被撞，雖然很痛，但是，李成墨在關心她呢!與能夠讓男神來看望相比，自己這一點小傷真是何足掛齒!

    她連忙讓藍雅過來，幫她把房間一些小雜物收納起來，又把一些自己平時搜羅來的藝術品重新擺放了一下。李成墨是藝術家，必然會注意到她房間的布置，她一定要爭取得到他的好印象。平時圖圖不算勤快，但幸虧她的房間不大，布置得很溫馨。小小的床上是日系的淺綠色被子，靠窗的書桌上鋪著的是米色的方格桌布，上面擺著幾個造型別致的陶瓷娃娃，書架上也擺著一些可愛的藝術品，牆上掛著梵谷的向日葵圖。雖是印刷畫，但色調也極為熱烈明亮。

    她又想著讓房間裡放點音樂，李成墨上次唱了《海闊天空》，那就放beyond的歌。可上次在羅浮宮，她感覺李成墨更喜歡古典的音樂，那是放交響樂還是小提琴獨奏曲，或者是中國的器樂?

    藍雅被她使喚得團團轉，饒是好脾氣也不耐煩了，甩甩手準備離開。

    圖圖嬌笑著說：「人家不方便嘛，好姐姐，就這麼一次。」

    藍雅白了她一眼：「但願李成墨如你所願，快點把你接手過去，也好讓我過幾天舒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