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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門外的聲音倒是極為鎮定,然而劉煦再叫再喊,也無卓思衡的回應,他相信大哥不會害自己,冷靜下來後想了想,按照方才所說,聲嘶力竭的求救起來……
根本也沒喊幾聲,劉煦便聽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說道:「你們聽!這聲音是……是殿下!快砸開門!」
這是范希亮的聲音。
然後便是雜亂的嚷叫,粗細不一的嗓門輪番撕扯,緊接著,門豁然洞開。
劉煦站在正中,陽光自外而入,一起進來的一共是四位,其中二人著文官官袍,二人戎裝,在他們身後是許多衣著不同的兵士。
裴伯英已然驚愕不知所言,他見太子形容狼狽,頓覺天旋地轉,又慶幸還好找到,否則不知會出什麼事,或許是太子的樣子太過慘烈,裴伯英語調都有些哽咽,他單膝跪地執武將之大禮拜道:「臣等救駕來遲,致使殿下蒙難……罪該萬死!還請殿下恕罪!」
「臣等死罪。」其餘三人一併而跪,他們身後的所有兵士也都撂下兵刃朝劉煦叩拜。
這是第一次有這麼多人叩拜自己,劉煦心中不知怎麼忽然猛勁兒跳了幾下,而後才穩住心神,上前儀態端重地率先扶起裴伯英道:「將軍無需自責,快快請起。」
太子風度翩然,人人得見,綏州太守也深感其威儀,再拜道:「濟北王謀逆犯上,竟有篡心,囚禁東宮動搖國本乃是死罪,請太子殿下下令剿誅其黨羽,將其父子二人押入帝京由聖上親裁!」
想必這就是卓大哥的目的。劉煦心想。讓所有人都看見東宮的危難,再由他們親手解救,給這些人臣一個可能存在的「從龍之功」野心,要他們跟隨自己討逆平叛,然後心有所期。
無論是局勢還是人心,沒有一樣不在卓思衡的把握之中。
范希亮此時也已明了,他看了太子一眼,也拜道:「殿下蒙受此辱,是臣等無能,今日臣等願隨東宮尊駕掃平篡逆,為殿下所驅策。」
其餘人皆道:「願為殿下所驅策。」
劉煦知曉自己此刻形容狼狽,然而卓大哥也教過他,氣韻和聲勢無需假借外物,不論要說什麼,務必先讓自己信服。
「諸位為解救我自駐地所鎮餐風飲露奔波勞頓,劉煦敬謝此忠肝勇膽、義重恩深。」
劉煦深深長躬,驚得四人不敢領受慌忙再拜,他此次卻不扶起,只垂首鄭重道:「然今日之亂並非劉煦一人之劫,諸位皆為朝中股肱與要鎮鏗將,定知藩王作亂乃是天下蒼生之哀患!先漢七王作亂險使一國分崩離析,而晉朝八王之禍綿延百餘年……亂臣賊子只顧自己野心,誰又將天下生靈之命放在心間?今日濟北王膽敢囚禁東宮,明日豈不要殺入帝京行篡政謀位之不忠不義之舉?」
此時,他才一邊將四人一一雙手扶起,一邊凝視眾人之目再道:「還好蒼天懷仁憐憫眾生,不教聖朝哀亡於亂臣賊子之手。幾位公忠體國之臣臨危赴難,不止救困於劉煦一人,乃是扶危國祚仗護黎民!今日且讓我們一併衛國以忠、護民以勇,將此次作亂斷滅於伏灰,昭彰天德!」
范希亮被說得眼睛都濕潤了,他心道真是表哥教過的學生,一番話下來後要自己拋下全家去替太子殿下赴死他都心甘情願了。
其餘人何嘗不是此心?他們大多聽聞過太子柔仁的名聲,又以為太子許是過於弱質才為人所擒,今日一見其居上卻不凌的氣度便心生敬意,加之聞聽此傾心吐膽心懷天下之語,再被這禮賢下士厚敦愛仁的風采折服,已是五體投地,連言願隨東宮之駕驅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劉煦將手背在身後去握成了拳再緩慢鬆開,而後揚聲令道:「先將此地圍控,不許任何人出入!再……」
「叛賊濟北王由死士數十人護送正欲敗走!」
卓思衡曾在自慕州州府出發前說過:「濟北王府的存逆意絕非只一兩年,想來府中早有準備,再加上皇帝身體江河日下也不是什麼秘密,心存矯念之人難免會暗處積蓄以備一時只需,咱們此次務必做好完全準備,決不能因自己部署周密便大意輕敵。」
范希亮和劉煦飛快對視一眼心道果然如此!劉煦當即改變命令道:「攔阻他們!捉拿之人可親押面聖!」
劉煦言畢快步走出卓思衡給他推搡來的小院,有人勸說他回去暫避,他卻道:「諸將皆在前迎敵擊叛,沒有我一人獨享安寧的道理。」
裴伯英大聲喊來護衛,不少禁軍聞聽皆心以至此護駕為榮,一時趨之若鶩。
路上還有零星抵抗的王府親衛,但也已只是腐草之螢罷了。然而及至前院,此處卻交戰正酣,流矢不住喊殺不斷,二位武將將文臣與太子皆護在身後,又有禁軍在旁側督衛,一時即便有王府逆賊蜂擁,也能輕鬆抵擋。
范希亮此時道:「王府此街過於狹窄,軍士無法以陣突入,不過太子殿下請放心,莫說王府,連整座小城此刻都被圍得水泄不通,量這些人插翅難飛。」
「殿下,末將殺入王府之前便已名一千名精銳西勝關軍在城中要道設卡,范知州與末將雖是兩方儘可能布置萬全之策,但須知此地已由逆賊耕耘已久,未免變數,咱們務必力求將其二人擒於府內!若不能擒,也決不可放虎歸山!」
裴伯英是所有人中排兵布陣與戰策最可說經驗之談者,他的話劉煦當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