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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佟、卓兩家的這個深秋,也因為這場葬禮而灰暗凋敝。
卓思衡對佟鐸的感激與敬佩,以及他與佟師沛的情誼,使得他這些日子也沉浸在亡故親眷一般的悲傷里,好在雲桑薇的父親雲澄入京來探望女兒,他的這位岳父是個快活樂觀的老頭,最大愛好是釣魚,雲桑薇為了讓卓思衡心情能寬懷一些,便在休沐的日子總讓父親帶著他去垂釣。
卓思衡很喜歡這位泰山的性格,二人很是合得來,雲澄看他因此事傷悲,也在釣魚時出言寬慰道:「女婿啊,你年紀輕,不懂老人家的想法,要是我是那位佟大人,這樣白髮人送黑髮人後,便是萬念俱灰了。做父母的,哪個遇見這樣崩天徹地的事不是仿佛死過一次心,他這是肉身隨著心一道去了,落得清靜一了百了。反倒是兒女一時不能釋懷,也是孝心,帶著這樣的心緒過下去,便是老人走得清靜,也會不安,不若看開些,我們這些老骨頭本就該著有那麼一日的,活著的時候受了苦,那一天便是解脫,活著的時候快活肆意,那也不算白活。」
卓思衡聽罷這番老人豁達的言語似也有所悟,苦海慈航,若真受盡苦楚,早渡此川或許也是解脫。
雲澄知道自己女婿的父母還年紀輕輕時便故去了,所以在至親生死之事上,孩子難免會有些鬱結,能聽自家長輩寬慰幾句,大抵會心頭稍微舒坦一些。
二人釣魚回來徑直去了林府。林夫人和哥哥許久未見,好些話要講,故而雲澄暫且就住在妹妹府上,卓思衡也經常陪雲桑薇同去,但他今日卻是為了別的。
如今在禁軍升了校尉的林劭好不容易休假歸來,還把同在軍營中的陸恢也一道帶回家中吃頓飯。林劭見到卓思衡一口一句姐夫十分親切,連那個「表」字都省去了,林夫人說他不是當年聽說卓司業要當自己姐夫時那副快要死了的表情,桌上眾人笑作一團。
飯後,厲害和卓思衡二人說有公事相商,就先一步回府去到內堂書房。進去後,陸恢立即說道:「大哥讓我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越王最近果然在外面買了新宅子,只是不知為何要買在京郊,我也問了林劭,他也說從前那些斷了來往的狐朋狗友最近又活躍起來,有幾個和越王關係親近,就是這幾個在幫著越王打聽宅子的事,說是越王收了個外宅想安置,也不知是真是假。那宅子的位置我寫下來了,在這裡,聽說正找人整修,好像是真要往裡住人……不過林劭與我閒談時說,皇子做這種事定然是要被宗正寺申飭的,我總覺得越王不至於辦事如此掉價,想來是有別的緣由。」
卓思衡接過字條,看了上面的位置,倒是離他當初科舉時暫住的洗石寺不遠。
林劭從前和世家子弟來往比較多,對宗正寺種種規矩十分在行,卓思衡聽罷也相信他的判斷,問道:「越王留在軍中那幾個舊日的部下有動作麼?」
「沒有,老實得跟什麼似的。」陸恢說道,「不知為什麼虞都指揮使要留下這些人。越王走的時候,雖未提人的事情,但顯然是打算不帶走他們留在軍中做耳目的,不過都是些只會耍混也不肯操練聽令的廢物,混日子罷了,虞都指揮使卻假裝不知道一般,也不過問。」
卓思衡沒有告訴陸恢,是自己讓虞雍留下的這些人,原本他那個做事絕不肯拖泥帶水說殺人全家就殺人全家的頂頭將軍哪會肯留下越王的部下?是卓思衡告訴了虞雍四個字:
圍師必缺。
「你還懂兵法?」當時虞雍也對這個大膽的提議略有震驚,忍不住反問。
「我不懂兵法。」卓思衡冷淡回答,「但我對人性略知一二。」
其實卓思衡不止做此打算,他以為這些混帳與其讓他們在朝野和京中做出為非作歹的事來傷害無辜之人,不如關在大營里,一來是留線索的來源,二來也避免些不該存在的損害,二者兼得。
卓思衡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我有安排,你無須擔憂,幫我看著就是。」
說完握著越王新購置別苑地址的字條,陷入沉思。
第217章
時令尚未及初冬,卻已有寒意先至,卓思衡在天章殿外等候召見時亦覺秋日官袍已不足保溫,冷風吹過時,黃透的樹葉簌簌而落,小太監趕忙清掃這些來自太液池畔的不速之客。
就在卓思衡也覺得後背有些被冷風掃透之時,高恭望公公自殿內出來,他和皇帝身邊的胡公公笑著閒聊兩句,而後看見了卓思衡,二人互相問候,高公公含笑對他多了一拜,而後才離去。
果然皇帝是跟他要了太子與越王閱讀實錄的記錄,作為有備無患的感激,高公公才如此客氣。
此時二位殿下正在天章殿內與皇帝敘話,卓思衡想,大概自己被召來也正為此事,皇帝八成已經想好安排了。
不一會兒,太子和越王也陸續自殿內走出,卓思衡這才被胡公公傳喚入內。
看得出來,皇帝的心情還算不錯,卓思衡行過臣面君之禮,就聽皇帝開門見山道:「今年冬天來得急,才十一月,西北風就起了,渾天監察院說星宿不利恐有寒凍之災,不過朕剛問過戶部,各處糧食都還夠用,戶部的人還說你直接左選擢升的官吏很是出眾,尤其是幾處地方上的,今秋治農的功績要好出別人一大截,可見是千里馬遇見了伯樂,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臣不敢居功,他們都是天子門生。」卓思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