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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是了,她是我家的御史言官即便是我哥哥,論口才和辯才都不是她的對手,你可知為何?」
「你們兄妹自幼相依為命,以長兄為父為母,他對你們自是疼愛無比,想來是不忍苛責幼妹,多寵溺些也屬常理。」顧世瑜對卓家的了解也僅限於此了,她父母健在,家中長兄卻也對她偏疼非常,甚至可謂驕縱,從小無論口舌還是文玩吃食從不與她爭,一應讓她恣意取用,外放以來幾乎隔三差五一封書信,捎來各種有趣事物與珍貴書籍,顧世瑜想來天下長兄大抵如此,卓家大哥也應不例外。
「固然有這樣的一面,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小妹在論爭之時永遠做那個握著道理的人。」
「即便無理也是如此?」
「即便無理也是如此。」
「那……不是強詞奪理麼?」顧世瑜有些懵,她幼承家訓,做事從來講理,哪會無理取鬧強詞奪理的招數?卓慧衡也是從來以理服人,今日怎麼忽然換了個路數?
「自然不是,理總有盡時,你不用歪理若是旁人用了將你駁至需同招相對,你再以百口莫辯之理來說通,豈不落了全套?這個時候你要講的就不是理了,唯有『情』之一字可以破之。我那妹妹便是如此無往不利,一旦說理不通,當即以情縈迴,在你無從招架之際,這情在她口中就又變回了道理,那時這理已由情而立,再想駁倒已是不能了。」卓慧衡提到妹妹過往的「戰績」時細細眉毛都是微微垂彎,不自覺便露出濃眷的手足之情來,「況且情義情理皆有一個情字在,三者連說,怎能算強詞奪理?」
說罷,她將方才拿過的代表「義」和「情」字的兩個倒扣茶盞並排,而把最初取來的、代表「理」的茶盞輕輕摞在二盞並肩之上:
「明日之論,情、理、義皆在你口你心,焉有不勝之理?
顧世瑜細細思量,竟有些通徹之悟,當即道:「從前看《荀子》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今日聽君一席話,方知其中『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是何深意!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尋常當你是同僚,卻不知你是我三字之師才對。」
卓慧衡趕在顧世瑜起身之前將她的手握住,輕聲道:「不必如此,待到明日贏了再謝不遲。」
顧世瑜不是愛繁瑣禮數之人,便應了下來說道:「今日仿佛才第一次認識了慧衡你,我想請求你一件事。」
「但說無妨。」
「我想請你與我共飲杯酒。」
這個請求讓卓慧衡露出十足驚訝的神情來,她忙道:「明日便是御前論爭,你今日飲酒,不怕妨事麼?」
顧世瑜端正道:「不為別的,也不是酗酒縱歡,我只想借個好意,請慧衡姐姐替我溫一溫酒,待我們明日得勝歸來再飲。不瞞姐姐,你來之前,我心中雖有氣性想要同她一較高下,但也有慌懼之意,不知自己如此堅持己見是對是錯,待到你來方才沉穩心境,決議明朝一往無前,是姐姐給了我這般底氣,我自知不比關武聖公那樣英武雄渾可以溫酒來斬陣前大將,但也想借姐姐的威風和勇氣助我旗開得勝!」
如此正直豪邁之語,卓慧衡會心一笑心中也是激盪,她當即道:「理應如此,我便祝你所向披靡了。」
「好,我叫人拿我爹的好酒來。」顧世瑜笑道,「今日只飲一杯陣前酒,待明日殺敵歸來,你我溫酒再一醉來賀。」
第211章
此次論辯動用了皇家經筵的場地承明宮,由高恭望負責清掃布置,他在弘文館當差時與尚是翰林院侍詔的卓思衡相識,二人公務往來相處互相禮敬有加,故而這次卓思衡還是第一次嘗試和內侍打交道行方便。
「高公公,聖上今次廣開德澤,命女學生徒共列御前聽此宏辯,無奈女學裡的孩子有些已是待嫁之齡,有些卻尚未及笄,最小的是已故白大學士的孫女名叫泊月,不過一十二歲,無奈個子太矮,若論入學資歷排座次只能在最後一角,我想請公公行個方便,將她的位置往前挪挪,能看得真切一些,這裡先謝過公公了。」
高恭望素來敬重卓思衡做事待人皆為朝中一流,又知曉其如今已為皇帝心腹,忙道豈敢,又說:「不過是小事,大人體恤故舊的孫輩,哪輪得到我來擺闊?我這就叫人挪個位置去……」
他話頭頓住,心思一轉,已低沉了聲音露出憂色道,「卓大人,如今你已為中樞,我雖知曉內侍不該與外臣過多往來,但此事緊要……我只想問上一問,大人若覺得不妥,可以不答,我一定不記懷;若覺得說給我這個微末之人也是無妨,那就恕我斗膽了……敢問大人,前些日子,為何聖上要叫太子和越王殿下抽出時間去到我這弘文館來每日點卯讀些實錄?照理說,二位殿下已然開府派差,不再需要宮內讀書,可好端端的突然來這麼一道口諭,我倒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還請大人指點迷津。」
卓思衡初聞此事,也有微微的錯愕,皇帝為什麼又讓兩個兒子抽空去讀弘文館的實錄?難道是他覺得這倆孩子能力不行還需要回爐重造?等等,這裡面似乎沒有這樣簡單。
信息不夠不足以下論斷,謹慎起見,卓思衡問道:「敢問公公,二位殿下每日點卯讀實錄可否也是要記錄借閱卷數的?」
「這個自然。」高恭望一向以辦事牢靠自居得力,「弘文館的規矩大人怎會不清楚?便是聖上親自前來,也越不過錄檔在借的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