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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顧憫淳聽罷長嘆:「你兄妹如何情況朝野皆知,你為兄為父該當此問。是我教女無方……其言狀無禮,令長公主殿下為難,使令妹懷憂,實乃家門不幸啊……」
顧憫淳說得十分嚴重,反倒不像真的責怪女兒,卓思衡心中也似明鏡,這件事從始至終顧世瑜都占著一個理字,像顧大人這般家教和官聲之人如何不曉?不過是想卓思衡和妹妹能幫忙略轉圜些如今女學緊張的氛圍,才加以重詞責備在先,好給女兒一個台階下。
畢竟此次牽扯皇家,堅毅勁直如顧大人,也不得不略有屈就。
「此事要我說根本不是令千金的過失,顧大人何處此言?」不管是為妹妹還是為太子,卓思衡都希望寧息此事,但也不該讓顧世瑜因遷就皇家尊嚴而折損原則,「那日之事舍妹也覺女學雖是閨閣之教,卻有長公主殿下主持,法度不可費,難道太子妃一家的顏面是皇家的,長公主殿下的便不是了麼?」
聞聽此言,顧憫淳忙拉著卓思衡重新落座,也不再迂迴縈繞,直言道:「不瞞卓侍郎說,此事我一直想同你商議,一來令妹與我家不孝女皆在女學為教,你我二人必然同心同德不想女學就此造阻,令吾家女才志空費,可若真開罪了太子殿下同太子妃,到了聖上面前,只怕也難辭其咎又連累女學閉門啊……」
卓思衡無法告訴顧大人,太子絕不似他所想的因私害公之人,卻不好開口,便換個言語切入道:「太子多年穩妥,怕是比咱們還不願此事開罪長公主殿下。大人想想,您方才說我家兄妹感情人盡皆知,長公主與聖上又何嘗不是?」
「是這個道理不假,但我家不孝女是抵死不要去認錯講和的……這件事豈不是連個台階都無人給長公主找?我本想與大人說說,煩請大人與令妹言之,叨擾她去做個說客,可……」顧憫淳今日嘆氣的次數比卓思衡與他同僚這近十年積累可要多得多,「為人父何其不易,我又不想小女受辱受屈,亦不願其過剛則折……但世上哪有如此多折中之途呢?」
卓思衡這一路做人家哥哥做了三十年,怎會不知箇中滋味?聞聽此言亦是長嘆。
顧大人又說了好些在顧世瑜年幼時他的溺愛與教導,種種絮語,無非是想說她如今的個性和脾氣都怪他自己教養之過,女兒何辜?卓思衡能夠理解,怕是再沒有個解決的辦法,顧大人真要自己去跪罪於皇帝了。
這可不行,卓思衡是帶了解決方案來的,他斷然不會讓此事發生。
「大人,我自那日聽了舍妹訴苦,心中思前想後,深覺此事不能再拖,拖久恐累及女學。大人方才說你我二人皆願同心同德力保家人,便是我今日所言之初衷,煩請大人靜聽。」卓思衡在看見顧憫淳眼中忽然亮起的光後才笑道,「此事不能拖,也不能掩藏,必須鬧大,鬧至天子面前,女學和令嬡才得以無恙保全。」
……
回去吏部忙完公事,卓思衡差遣人通知家中今日不回去用飯,自行騎馬,去到了白大學士舊日府邸。
此處如今已完全由聖上做主賜給白家累世居衍,也不必按照今日白大學士之子白梧的官階降下規制,只照舊日不變。只是到底還是因為失了朝中權勢之臣坐鎮,看起來比之以往要靜寂許多。
白梧早得通傳知卓思衡要來,與夫人一道正門迎接躬拜,卓思衡見狀急忙攙扶,白梧卻道:「論理,卓大人官高於我;論情,卓大人是家父托教之師;我缺了禮數怕是要讓先父九泉不安吶……」
卓思衡只好勉強受拜。
白梧得了恩詔,由聖選拔擢遣調回京任職,如今在鴻臚寺少卿任上,雖是從五品官吏,卻已屬京官,各項優待都較往日好了許多,最主要的是也方便照顧京中老母與家人。他為此十分感念卓思衡一直以來的照拂,今日得知卓思衡來意也不覺為難,邊走邊道:「小女已在書房等候,這幾日女學停學,她在家中苦讀不輟,也算沒有辜負大人為她的思慮與安排。對了,我那小子在古壇場大營也十分勤慎,前些日子他們操練,他還得了軍司的褒揚,說他是這輩份新軍士里最賣力的一個,我這做爹的別提有多驕傲了!」
卓思衡聽了這話心中也是十分欣慰。
白夫人跟在一旁,聞聽後溫言含淚道:「我兒心眼太實,但凡操練絕不躲懶,每月歸家的那日,身上一處好的肉都沒有,青紫淤傷觸目皆是,人也瘦了大半……」說罷不忍,已是垂下淚來。
白梧聽了妻子的話正欲斥責,卓思衡卻急忙搶先道:「夫人有所不知,古壇場大營乃是禁軍兵馬司的機要中樞,我朝十萬禁軍勁卒在此,若不勤懇哪有出頭之日?這與考科舉是一個道理。更何況泊寧去的是銳賁營,都是精挑細選的新卒好兒郎才有資格受這份兒罪,歷練幾年出來,各個都是帶著軍階去到各處做牙將鎮守,吃得苦中苦,前路也比旁人更多一份敞亮,這是個付出多少就有多少饋澤的差事,夫人慈母心實令晚輩觸動,但也當為子女懷深遠之心,忍一時之痛。」
如此一言情理皆顧,白夫人立即展示自己的覺悟,說她不過是偶爾抱怨,絕不會拖兒子上進的後腿。
白梧如此更佩服卓思衡的機敏之才,再度稱謝,又叫來女兒白泊月行師禮而拜,之後才令二人單獨談話,自己攜夫人離去。
卓思衡本來的目的就是見見白泊月,聽這位小小的見證人說一下那天顧世瑜和尹毓容到底發生了什麼,畢竟慧衡是聞聽聲音趕來只見到最後的爭吵,他收集的信息不夠,還不能準備充足鳴鑼開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