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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這期間,靳嘉將卓思衡叫到偏院,卓思衡明白此次受邀前來絕不只是賀壽,可他總忍不住回頭去看慈衡和郡主,總覺得自己的可愛妹妹會被人賣了。
「我娘又不是人牙子……」靳嘉似乎看出他三步回頭的擔憂,哭笑不得道。
「鴻門宴上,項羽也不是人牙子,他想要的可比一個人要重要得多。」卓思衡嘆口氣,意味深長道。
靳嘉心道自己這位同榜何等絕頂聰明,哪能瞞得過他此行目的,乾脆直言道:「你上次傳得口信真是解了我家燃眉之急,再晚個一兩天,我那個暴脾氣表弟就要參越王一本到聖上面前了。這事兒我們家人都覺得古怪,可想讓你們見個面有多難?還是天時安排,今日能見一見,我已勸過表弟要他別無故惹你,你也稍微遷就遷就他罷……」
說完,他看卓思衡面色不變,乾脆停下腳步正對同榜故交,深深鞠躬道:「算我求你了,雲山兄,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就是。」卓思衡趕忙扶起靳嘉,老實人的真摯往往擁有很強的殺傷力。
二人剛說好約定,就見虞雍陰沉著臉不知什麼時候到了他們面前。
靳嘉擔心表弟看見自己服軟又要發作,趕忙想從中緩和,虞雍略略有了絲愧色道:「表哥費心了。」
聽這一句話,靳嘉頓時鬆了口氣。
卓思衡也不好不依不饒,先道:「見過虞都指揮使。」
虞雍也頗為禮貌還禮。
靳嘉差點跪謝天地,並且認為是自己精誠所至感動了上天。
三人於院內偏廳就座,周圍都已拓清,並無閒雜人等出入,卓思衡知道是郡主安排妥善,心中敬服,他此行也確有目的,於是率先道:「藩王世子於國子監太學鬧事,已教我彈壓下去,然而時機太巧,聽聞虞都指揮使遇上同樣的麻煩,我不得不留個心眼。」
「為什麼偏偏是我倆?」虞雍只一句話便直擊要害。
高永清因牽連,眼下熱度稍退,況且人還在御史台,那地方普通人可進不去。但自己的太學和虞雍的禁軍大營對皇親國戚來說卻未必密不透風。
越王觸他們兩個的眉頭,實在是不明智的舉動,況且難道不是讓人看出他和藩王世子略有交集?想到水龍法會刺殺當日,正是越王同濟北王世子劉倫說了什麼他才離去,或許從一開始,越王就拿定主意想借力藩王世子來給自己些政治資本。
許諾他日的權柄,是最好的籌碼了。
卓思衡不禁有些擔心太子,卻也不願明說自己真正的隱憂,只道:「越王殿下在陛下眼中本就是性急燥意之人,虞都指揮使如果上書明言他的衝撞之處,只怕陛下當做兒子向來如此,至多溫言安撫,未必會加以處置。」
「他在陛下眼中如此,不知在卓大人眼中如何?」虞雍忽然問道。
卓思衡沒被繞進去,只恭肅道:「我與越王並無私交,也不敢結交,更不能無顧妄議天家骨肉。」
其實,卓思衡心中清楚,他隱藏的太子黨身份實難向虞雍隱瞞。自己為官以來處處穩健自持,從不外露心性,唯獨數年前秋狩那一日太子遇險,虞雍居高臨下作壁上觀,自己怒火噴薄無法自持。只有虞雍見過他拼死相護太子的決心,眼下他就是裝作無所謂,人家也未必會相信——但他也沒有證據,只能推測。
可虞雍難道就會當越王的黨羽麼?這更未必。他雖脾氣狷介古怪又冷酷,但卻十分通曉皇帝心意,是與自己不相伯仲的朝堂做題家,他要是想和越王勾連,又何須將禁軍古壇場大營的事情鬧大故意撇清自己和越王的關係?大可以順水推舟人情坐滿。
只是眼下尚未到真正判別之時,有沒有他虞雍相助,自己都是要助太子順利登位的。況且自那次遇襲後,皇帝的身體也並不是太好,頭痛發作時難以上朝,再不早做打算,那一切只怕都要來不及了。
但郡主讓靳嘉撮合兩家的意思,看起來是非常想提前劃定陣線,如果是靳嘉和虞雍站在太子這一側,這就是自己能為太子找到的最好盟友。
為此,卓思衡樂意先賣個人情出去,他緩緩將自己心中所想的緣由委婉道出:「水龍法會驚變當日,虞都指揮使最清楚我是如何得罪了幾位世子,如今他們磋磨我倒也還能理解。但替聖上去安撫世子們的是太子,他們鬧起來,只會顯得太子辦事不力,皇上如今雖然已經可以重新臨朝,但也經常差遣太子,偏在即將立府的時候幾位世子這樣不顧太子面子,足顯幾人狂悖。」
虞雍和靳嘉對視一眼,似乎也與他們想到了一處去。
靳嘉與聰明人講話總得提起十二分精神,但這個時候,他卻因證實了心中猜測分外安心道:「好在雲山你手腕高明,沒讓他們鬧起來。」
「卓大人為太子也算殫精竭慮了。」虞雍忽然道。
卓思衡並不接他的話,站起身來:「幾位世子雖然身份貴重,但在國子監規矩森嚴,當下又是科舉之年,誰敢惹亂為國取士的國家法度無視士子和國運前程,我身為陛下欽封學政官必不輕饒。」
聽他摘得乾淨,虞雍也不多做糾纏,只道:「在下執掌禁軍軍務,也不會讓人憑空於營內造次,將太祖以來所立軍紀視若無睹。」
「那咱們今後就要互通有無了。」靳嘉趕緊說道,「你們不方便見面這是自然,我同雲山是同榜,和表弟又是實在的親戚,今後禮部若和國子監有差,我一定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