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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一碼歸一碼,咱們先定下,他家自己的事自己安排去,到時候時機合適我們再結親不也一樣?」楊令昭在軍中辦事也是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畢竟從來軍機不待,事情能解決一半就先解決一半,剩下的臨頭再想也不遲。

    雖然倉促且不安,但陶南雲仔細思量,好像自家去過問人家的親事安排也是不妥,丈夫這樣行事雖然魯莽,卻也有條理在,大不了之後找補,也不算唐突。

    大家都覺得事情得到了完美的解決。

    真正的幕後「黑手」卓慧衡除外。

    卓慧衡也是無奈之舉。弟弟和親事是本就在計劃當中的,慈衡這件事雖是橫空出世,可八字還沒一撇,目前輪不到她放心思過去。至於大哥……才是最讓她操心的那個!

    她本是想借楊家給大哥一點壓力,讓他在婚姻大事上急一急,誰知好像哪裡出了偏差。傍晚時分,卓家用過晚飯,四個孩子都在舅舅身邊圍攏,聽他講些蜀地風物人情與奇譎怪談,這是他們幾個人最愛聽的,尤其舅舅聲音溫厚娓娓道來,俗氣的故事仍能講出跌宕和迷離來。

    正講到關鍵處,門卻一陣風打開,卓思衡看著一屋子人都詫異望著自己,頓時面帶驚惶,磕磕絆絆道:「我……我和舅舅說兩件事……」

    慈衡快人快語剛想問發生什麼了,被心明眼亮的慧衡私下拽了拽衣袖,再給悉衡對過暗號,兩人二話不說,領著表妹拉著慈衡奪門而出——卻沒離開。

    出門後慈衡不滿,正要質問,卻見姐姐做了個噤聲手勢,四個人蹲在門外,非常不雅觀得偷聽起來。

    可似乎卓思衡聲音很小,聽不清說了什麼,只有支支吾吾斷斷續續的話語入耳,但舅舅滿心歡喜的忽然高聲卻教他們聽了個清楚:

    「這是喜事啊!我是必然要走這一趟的!咱們東西也得都準備好,禮數不能錯!讓我想想……」

    慧衡當即驚詫,楊家到底幹嘛了,怎麼這樣有用?只是想讓他們借著悉衡的婚事催一催卓思衡多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一下子就快到提親這步,她著實沒想到。

    緊接著又不知卓思衡說了什麼,慈衡聽不見著急,便一個勁兒往前挪,最前面個子最小的宋露至表妹被她壓按著肩膀,一個支撐不住朝前倒去,四個人緊挨一處,一損俱損,全都倒入了撲開的門內滾作一團。

    卓思衡傻了。

    他這輩子沒在弟弟妹妹面前這樣丟人過,此時只想拔腿就逃。

    只有舅舅大笑招呼四個孩子道:「不必偷聽,這是喜事,該教你們知道,你們大哥要說親事啦!」

    然後他就真的逃了。

    這是卓家天大的喜事,四個孩子又給卓思衡拽回來逼問,從誰家姑娘到生辰八字,恨不得當即就給人接來,用慈衡的話說,大哥那個扭捏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別人來娶他們哥哥!

    待他們放卓思衡走後,舅舅忍不住喜極而嘆道:「你們是知道的,當個大家長有多難,尤其是思衡這樣的,他一心沒在自己的私事上,所以才一時慌了手腳,想想也是可憐可嘆。」

    四人聽後,俱是感懷辛酸。

    夜裡,卓思衡偷偷摸摸來找慧衡,神秘兮兮問道:「我們家還有多少銀子?」

    慧衡知道他所問所意,格外自豪地取出並將帳簿一攤,卓思衡看完下巴眼珠簡直一併都要掉在字裡行間:「怎麼這麼多銀子?」他捫心自問為官清廉,又都是去得清水衙門,但帳上的數字實在令他心驚肉跳。

    「我家開銷少進項徠納多,哥哥做官近十年,光是聖上每年時令的賞賜就多少?哥哥都沒算過麼?」慧衡笑道。

    卓思衡木然搖搖頭,家中的事一直都是慧衡操持,他完全沒有費過心力。

    「聖上和朝廷按例是一年三賞:夏至、正旦和年節,可其餘節氣也有時令賞,更別提哥哥三次加官都是額外的提拔,還有一份拔擢的恩賞,這些咱們家從前四口如今六口人,上哪用得完?」

    「可是翰林院時,我的俸祿不是不夠麼?那時我記得咱們家開銷緊,還是要每年將賞賜貼補到各月來花的。」卓思衡只記得這個了。

    「那都是什麼年月的事兒了,哥哥自做了地方官,俸祿不知比從前高了多少,你和慈衡在瑾州時花費極少,你又把銀子全都匯回家裡,我和悉衡又能用多少?咱們家人是素來儉省慣了的。如今哥哥身著緋袍,還以為是從前微末侍詔麼?光是月俸就夠一家加上僕人的開銷還有盈餘了。」說到此處,慧衡忍不住略揚了揚頭,「更何況自我編書以來,還給家裡領一份公主府編撰的俸祿,雖不及哥哥,但也不是小數目。」

    卓思衡聽完心中頓時升起一股驕傲之感,妹妹立足於世,定然也是如此心境。可他看了眼帳本,還是覺得不對,連忙指出一處田地產出道:「這又是哪裡來的銀子?我不記得咱們家有地啊?」

    慧衡簡直要笑出聲來,不知拿哥哥該如何是好道:「大哥,我從前不是問過你,家裡要不要置辦些田產,你說有盈餘了要我自己斟酌,你忘記了?」

    「忘記了。」卓思衡實話實說,這些生活上的事情,他全部交給慧衡來做,幾乎從不過問,努力回想也記不起什麼時候兩個人商談此事。

    「那麼些銀子留著也是留著,我置辦了些旱田水田,雖然不多,但終究有個保靠。我也沒有到處張揚錢財,鋪子和買賣我都沒投錢,不過是些繼業之田畝和兩三處房產地契,哪個做官的人家沒有?哥哥儘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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