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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這個是自然要繼續辦的,如今吏學已然開課,顧大人送來的幾個屬下也十分恭勤,陛下的意思是讓我抓緊先培得一些當行出色的吏員來做個表率,我回去便要加緊此事。」
「那就有勞卓司業了。」顧憫淳肅態起來,正經道。
……
「任教不比編書,牽涉諸般人事,又要日日籌備,況且宮中之職不可擱置,並非推脫長公主器重,實在是元珠分身乏術。」
在賜座後,聽過長公主關於女學一事的想法,羅元珠是最先表態的,卓慧衡知道她心中並非不想如此,只是要為了女學將宮中親貴之女的教育撂下一來是半途而廢實在難以接受,二來再被人說是為名利去結交公主,對羅女史和羅貴妃都並無益處。
長公主顯然也已經考慮到此事,溫言道:「此事我與陛下曾有談及,既然是女學,也當為垂範天下女子忠孝的表率,若沒了宗室女子在其間受教,難免缺了些說法,所以羅女史你眼下的學生也是要到我處來一道求學的,想那些藩王世子都在太學進讀,與尋常百姓人家的孩子在讀書方面並無二致,咱們要是找了藉口,只怕女學會讓人詬病只是個抬舉出來的名頭,是貴戚女眷們的興起玩鬧,並無實教。」
但也確實只有一小些人能從女學中收益。卓慧衡忍不住想。甚至還會有些人家把這當成是抬高女兒身價和攀附權貴的勾連良機,可假若真心求學之女能十中有一,卓慧衡便覺得長公主已然在展開一幅千秋偉業之卷。
或許若干年後民間的女學也能蔚然成風,這便是個再好不過的開端了。
這樣一說,羅女史仍是不敢答應,只道:「臣女以宮中女史一職任教女學,不敢多專,但若能於女學中教授《女史典》,乃是無上榮光,亦不敢言拒,還請長公主容思。」
這樣的大事,羅女史要與姐姐商量也是正理,長公主當然應允。
顧世瑜眉目皆顯柔細之態,但言辭卻不似外貌般柔弱,鏗鏘且堅毅道:「臣女父親為國盡忠,臣女自當效仿,雖是女兒之身,亦要表請忠孝之節,此事家父定能贊同,臣女願為女學殫精竭慮盡心以誠。」
長公主讚許地點點頭,看向了卓慧衡。
問題來了,卓慧衡是知道此事來由自己哥哥的始源,要是裝作不知還要回去請問,那顯得就太做作且蠢鈍,況且長公主未像招募《女史典》編纂一般開考而擇優,就代表她想低調行事,不願過於張揚,她們三位也本就曾就職編撰,仿佛編書而教,更顯得順其自然。
卓慧衡略一思考,拿定主意後款款娓娓說道:「臣女承蒙長公主厚愛,雖從未設想有朝一日能為女學博士,但亦有拳拳之心愿能盡力而責。只怕資歷尚淺難以服眾。」
要知道帝京閨學眾多,許多名師也是不輸有名望的書院般使人趨之若鶩,這個消息若是傳出,一來是搶了她們的生意,二來那些素有聲望在的女師範難免覺得落了面子,那些在她們出學成並標榜自身的弟子也多,豈不傷了她們引以為傲的資本?她們的家族亦會覺得落下面子故而多有微詞。
卓慧衡知道,這便是古來學閥的源頭之一,哥哥亦說過,老師與學生的關係在科舉取試掄才的根基下總有無法割捨的勾連,不管是感情還是利益,哪怕是虛名,都會牽連起複雜的糾葛。最好的緩釋方式是避免學在家族,而將知識釋放到世間,改為學在民間學在書院。
可嘆閨學仍是「學在家族」,哪怕只在長公主府上開設女學,仍是不足以改變現狀,但這第一步總還是要走的。
長公主聽罷也微微沉吟,又道:「你的意思是,該讓幾個資歷深的女教習來添些說法?這想法雖好,可落地卻難,待我思量一番再做決定。」說罷她又朝卓慧衡笑笑,「你能周全思量,果然我沒有看錯人。」
卓慧衡只謙虛得低下頭,心道真正周全思量的是長公主你自己才對。
……
及至傍晚,浩蕩的隊伍終於望見帝京的城牆,此處還有最後一個停駐之處,禁軍先將帝後車駕嚴實圍起,重重戒備,再派專人去餵飼駿馬,其他人也得旨可以在入京前最後暫歇。
卓思衡不好去直接找妹妹問個一二,這時曾玄度曾大人正去探望因身體抱恙由陛下親賜車席的沈敏堯,他也想與老師商議此事,於是二人同行去和幾位也存探望之意的同僚一起去見尚在病中的沈相。
沈敏堯那日星夜兼程奔波,一把年紀身子骨實在支撐不住,回來便高熱病倒,此時雖已無有熱症,可人卻虛弱得只能倚靠不能獨坐。卓思衡看了也是有種酸楚之感,但一起同行的大多是上了年紀與老師歲數相仿的官吏,他們七七八八告知沈相自己的養生秘訣,卓思衡在這方面的知識是全然無有,只能站在旁邊靜聽。
說到正酣,曾玄度正給沈相推薦一位身負家傳絕技的推背理骨老師傅,皇帝身邊的胡公公在此時火急火燎趕來道:「沈大人,陛下急召。」
皇帝自此事後對沈敏堯優渥嘉待,怎會在其身體不適時強行傳召?
除非是出了大事。
卓思衡和曾玄度暗中對視一眼,都深感不妙。但胡公公久居御前,怎會口無把風?他當然是不肯說的。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這次胡公公無需他人追問,便直接當著一眾官吏的面將原委告知了沈敏堯:「高永清高大人奉旨先行一步押解刺客入京去到大理寺典獄,誰知……那刺客半路竟趁人不備自裁躲罪!高大人方才回來稟報,陛下生了大氣,還請沈相勉為其難,快快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