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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卓思衡後一句話說完,太學生們已是大汗淋漓,均道聽從卓司業的告誡。

    警告的責任卓思衡是做到了,他此時轉頭看向始終盯著自己的越王禮道:「臣施教學生,讓越王見笑了,請越王先行。」說罷與已經憋笑把臉憋紅的佟師沛一齊讓開路去。

    然而越王此時已經不想走了,他看著卓思衡,右手執箭支邊輕敲背脊邊說道:「卓司業,本王知道你箭術了得,當年你從狼口之下救下我兄長便是靠著無雙弓法,怎麼沒見你去狩獵?」

    當年的越王還是個少年,卓思衡依然記得此子打馬催促部下時的揚耀之銳氣。然而今日看來,這份銳氣似乎有些仍保持在天潢貴胄的儀態之際,有些卻已經變成隱約志大而驕的脾性。

    不過還不是時候急著下結論,卓思衡很少接觸皇帝的這幾個孩子,對越王的信息收集得仍不夠充分,他還需要言談幾句才能初步判斷。

    「殿下謬讚了。」卓思衡謙卑道,「臣近日事務繁忙,不勝體力,無法縱馬馳騁開弓得獵,只能待到入夜宮宴之上以逸待勞。今日見到越王殿下英勇彪炳,便知道今晚臣得蒙聖恩,有望一飽口福。」

    這話說得越王很是受用,他原本因為卓思衡竟讓他的隨從如此溫馴而感到有些惱怒,此時看其對自己還不是畢恭畢敬,於是頗為順意道:「也不過是小收穫罷了,和本王去年秋狩相比不值一提。可惜那時卓司業尚在瑾州,無緣得見,也是遺憾。」

    越王知道自己的任職與曾就任的地點,那他必然也了解過朝政,不似一般遊走閒散的浪蕩子弟。

    「臣深以為憾,今年若有幸伴駕秋狩,定要瞻仰越王英姿。」卓思衡恭敬道。

    越王隱約有些奇怪,卓思衡明明恪守儀度恭而有禮,他卻仿佛略覺哪裡不對,好像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可一時又說不出來個所以然,打心底只想離此人遠些。

    於是他將箭支丟給一旁的跟從少年,說道:「本王要去給父皇送獵物了,告辭。」說罷也不多看卓思衡一眼,帶著人浩蕩離去。

    九個太學生走之前還不忘給卓思衡再行一次師禮後才匆忙跟上。

    「你覺得越王怎麼樣?」

    看著這隊肆意的人馬漸行漸遠,佟師沛忍不住想知道卓思衡的想法。

    「他一點也不像他爹的兒子。」卓思衡笑了笑,將話說得言簡意賅。

    ……

    「看你們幾個那窩囊樣!一個豎儒也給你們怕成那副樣子?」

    越王身後,幾個平常就大膽今日還吃了不少酒的武將之家子弟忍不住嘲笑長慶侯世子與一眾國子監太學生,「還他娘的執師禮,誒呦,這可是在法會,你們才是尊貴的,他是個什麼東西?官袍都不配穿!」

    長慶侯世子的反應和其他太學生一樣,全都齊齊回頭去看此時和卓思衡的距離,但見兩方都已走遠,無論如何是聽不見的,才稍微放心,轉過頭來怒罵道:「你小子知道個屁!他諢號是卓閻王,你知道什麼是閻王麼?你在丑丘八堆里打滾,哪知道咱們在太學吃得苦,要是被他整過一次你就知道什麼叫龍王三太子撞見哪吒——筋骨皮一樣不少給你全扒了!」

    「他真這麼嚇人?不過是個白面書生,和咱們殿下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哪像會有雷霆手腕的人。」幾個武將家的孩子仍是不信。

    長慶侯世子此時才覺得這些同輩的玩伴全無眼珠,根本只會以貌取人,實在沒有腦子,自己怎麼就跟他們混在一處去了?真是不可救藥。但話趕到此處,他還是繼續說道:「你們小看他倒沒什麼,但是別惹他!我告訴你們,聽我爹說,這卓閻王連吏部都敢咬一口!你們難道沒聽家裡人說這段日子朝廷的風聲麼?吏部都被他整成什麼樣子了!你們再驕橫能比天官還強豪?」

    少年們你一言我一語爭辯起來,而走在最前的越王劉翊的臉色也隨著他們交替的話語愈發陰沉。

    第138章

    卓思衡與佟師沛二人一路漫步回到自家蔭棚,正瞧見邰江上掛滿彩綢的帆旗船疾馳而過,鳴鑼響號自江面隱約傳來。

    聽聞此聲,佟師沛的女兒佟盛熒不但沒哭,反而大笑,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喊著:「船!船!」卓思衡掀開帷幕,自妹妹手中接過女孩抱著,看她可愛古怪的眉眼就打心眼裡喜歡。

    「阿……伯伯。」阿熒似乎是想叫大伯伯,兩歲的小孩口齒尚且不夠清楚,稚嫩的聲音吞了字後更是惹人疼愛。

    「阿熒認人叫人都這樣快,我們家阿慧也是這麼大就能記人了。」卓思衡回想起小時候自己妹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這是好事!說明阿熒將來能像她慧姑姑一樣英才過人!」佟師沛一邊逗著卓思衡懷抱中的女兒,一邊笑著說道。

    卓思衡看著阿熒烏黑如明亮星丸般的眼睛說道:「等到阿熒長大的時候,說不定也能考個女狀元回來。」

    「好像競舟開始了!」趙蘭萱和佟師沛一樣,都是做了父母的人,仍有活潑的心性,她最愛熱鬧,看見各家船隻均已在船頭掛幟,連忙招呼大家。

    原本競舟只是水龍法會其中為祈求夏秋無旱水陸風調的一個祭祀儀式,由禮部放出彩船,引火燒焚,再由一船選出的親貴追逐火船,以水滅之,求得年收大好祛災禳厄,後來才成為京中官宦權貴人家逐浪爭鋒的賽舟會,仍是以火船點燃為號,只是改為此船在遠處固定處燒焚,各家各府的家丁悍勇操舟自同一線爭相競逐,看誰能第一個抵達引燃彩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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