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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我姓雲,是襄平伯府的表小姐,你這樣說,你家大人便知曉了。」

    「是,在下定然告知,只是……」陳榕回頭望了眼還在哭的女人孩子們,又道,「還請雲小姐體諒,我家眼下實在沒有法子待客……」

    「我看得出來,方才你說得我也知道了,她們在這裡的緣由我也大概知曉,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且先去替我辦一件事,先將這些女眷從你家門前送走,其餘的之後再議。」

    此時襄平伯府表小姐的話無異於觀音大士玉淨瓶中的瓊露甘霖,陳榕雖是不全然相信,但他覺得與自己老爺來往的女子必然不會是俗人,沒有更好的法子不如聽聽她的話,於是趕忙求教。

    「這附近出去四個巷子口外,有早日裡的晨市,周遭人家的下人都在這處採買,眼下應該商販們還沒散去,你去跟他們說,不必自報家門,只說你家老爺府邸上來了遠道的親戚,如今招待著人手不夠,請小販們將活禽活畜活鮮的水產以及瓜果蔬菜全都送來這裡,只要新鮮的,錢好商量,他們若願意來,來多少你們買多少,再給他們一份送貨跑腿的辛苦錢,當場結清絕不賒欠。」

    「可是……」

    「我有銀子,我來結,回頭和你們卓大人如何商量再去說,先解了燃眉之急要緊。」

    看著雲家小姐的篤定的笑容,陳榕覺得這笑容有些似曾相識,是了,卓思衡也有過這樣的笑。於是他忽然便信起眼前的女子來。

    「再叫你家廚子和幫廚一起出來,準備接收這些東西。」

    「是!我立即去辦!」

    看著陳榕奔跑而去的背影,雲桑薇才稍微鬆了口氣。

    方才她和姑姑在馬車上,見此處哭聲連天,便讓車夫看看到底什麼情況,車夫只說卓府門前都是女人,不知道在搞什麼。

    聞聽卓府二字,雲桑薇心中一驚,忙問可是卓思衡卓司業家,車夫最熟悉這附近的路,只說除了他家這附近沒有第二家姓卓的了。

    看過情況,雲桑薇回到車邊去,但也未重新回到車上,林夫人等不及掀開帘子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卓司業家可是遇到難處了?」

    「姑姑還記得前幾日姑父下朝回來說卓大人遇見麻煩了麼?我猜便是這件事惹來的風波。眼下不好細說,回去再讓侄女細細講給您聽。」雲桑薇說道。

    「你快上來,年紀輕輕這樣拋頭露面的讓人說道怎麼辦?我去替你辦這件事。卓大人於咱們家有恩,不能裝作沒看見不管不顧。」

    說罷林夫人便要下車,卻被雲桑薇攔住道:「姑姑今日勞累了,我已經吩咐了解決的辦法,還得自己動手才是,你先休息著,若是侄女不濟再請姑姑來撐場面。」

    林夫人還是不放心,人已是下來馬車,卻聽周遭陣陣喧囂聲殺嚷進來,禽畜的叫喚不絕於耳,到處聞聽得仿佛殺伐般的動靜,實在駭人。

    不只是她,方才還哭著的女人們也都聽見聲音,驚慌抬頭,只見自道路街口殺來數十個或推著車或趕著驢的小販,好些也挑著擔趕著腳程,連跑帶顛,追著一路跟來,眼看就到她們近前。

    雲桑薇從車夫處拿來一小包放在車上常備不時之需的散碎銀子和幾吊錢來,落落大方穿過已是呆傻的眾女眷們行至卓府門前,跑得已是氣喘吁吁的陳榕仍不忘朝她行禮道:「雲小姐……辦妥了……眼下要……要做什麼?」

    「你大聲喊就是了,叫他們到我這裡結錢,一手錢一手貨。」雲桑薇又回頭看剛到門口不知發生什麼已然呆住的卓府廚房傭僕三人,「你們也來幫把手,我付過錢的就拿進去。」

    她說話做事慢條斯理,但又給人種胸有成竹的主心骨之感,一時卓家下人都圍攏在雲桑薇身邊,陳榕放開嗓子喊,但他是個文弱之人,伏季聽不下去,用自己那嗓門叫開了去。

    一時之間,剛在門前停下不知道去哪找生意做得人都似得了令的兵卒,直朝卓府門前沖將來,他們中間不止有雲桑薇之前的提的幾種買賣人,更有些聽了附近擺攤之人傳過來的話,只知此處有大生意做,於是賣糕餅、酥食、蜜餞的,甚至還有賣編掛與香燭的也都跟來「共襄盛舉」。

    卓家門口儼然成了鬧市,一時隔壁幾家的下人也忍不住湊過來,買幾樣家裡缺了的東西和看著細緻的吃食。而那些嘎嘎叫個不停的活禽與活蹦亂跳魚蝦將一小條街鬧得人仰馬翻,扛著半隻豬肉板子與羊腿的販子也都摩肩接踵朝前擠去。

    這便苦了那些國子監眾官吏家裡的女眷,她們大部分人也是養尊處優的,哪見過如此陣勢,被鮮肉和活禽擦過些都不住尖叫,躲又躲不開,一時亂作一團,也根本顧不上哭了。

    此時雲桑薇已付了些銀子出去,買了些豬肉羊肉和果蔬,輪到肩上搭著桶的賣魚人過來,她看了看活蹦亂跳的魚說道:「魚是好魚,可我家廚里人手不夠,麻煩店家現殺現買,替我省事些,我這裡多給你些銀錢,勞煩了。」

    看著放在自己掌心的碎銀小塊,魚販爽快道好說,往旁邊一側處取出敲魚的木棍來拎起一隻魚撂下在台階上便砰砰朝魚頭上砸去,再拿刮鱗的銼刀當場剖開魚腹。魚血和魚鱗頓時四下亂濺,雲桑薇裙子也崩到不少,可她神色平靜如常,只靜靜看著魚販手起刀落,面色不改。

    但其他未染庖廚過的女眷卻被魚鱗魚血和這等血腥的場面嚇到,全都面如土色驚叫不已,只是被人圍著又突不出去,有人挨不住已經哭著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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