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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此話說是容易,但如何破勢卻不能只是說說而已。

    據說盧甘當場取出紙筆,繪了一幅錘簧索弩營造圖,此弩不同於軍中常用床子弩,改用錘擊重壓簧片擊發的方式,將兩個錘丸同時射出,而錘丸之間連有絞索長繩。此弩不講究準頭,因慣性使然,兩頭重物擊飛後環繞甩直其間繩索,橫掃便是下馬一片,幾次擊發便可將馬軍衝鋒最勢不可擋的先鋒攻勢化解於無形。

    而且此弩只要拿現有弩機便可輕易改裝。

    事不宜遲,關隘諸將諸吏齊心協力,以此法破敵先銳,待到駐關大軍至此,此地小股駐軍雖未有殺敵許多,卻讓烏梁叛軍游部連關下近前都未曾靠近。

    盧甘回朝後便得到聖上親宣嘉獎,然而盧甘拒絕擢升的恩典,明確表示自己入仕在工部,希望今後致仕也是在工部,終其一世均能有其用武之地棲居。

    皇帝為此深受感動,賜予宅邸資才以示嘉賞,還親自批示盧甘以後便是工部的人,誰也不能置喙。

    也正是因此,他能三十歲出頭便做到侍郎這一職位。

    盧甘並不胖,但卻是個圓臉,顯得人有點憨頭憨腦,眼神看上去似也有些遲緩,但卓思衡聽聞過他的事跡,得知世上有些人便是大巧不工大智若愚,若論才華不輸任何人,絕非聰明主張都流於表面的膚淺之輩。

    這樣的人他發自內心的敬服。

    「姜監丞就只誇我的屬下,也不看看自己身邊站著的少年英才卓直學士?」周德惟不虧混跡官場多年,漂亮話說得迂迴又耐聽,他看著卓思衡含笑說道,「那日崇政殿你心繫社稷痛陳吏學的德功,我都有從旁聞聽,能如此為國勤憂,何愁他日不為棟樑呢?」

    自己老師都沒說過這麼重大的囑託,卓思衡心中咋舌,卻仍是謙恭道:「大人謬讚。」

    這樣一來,姜文瑞也知曉周德惟是來找卓思衡試探此次吏學一事,他略加思考後笑道:「工部這次派來這樣多的人,怕是還不知道哪處是咱們準備好的新吏學堂舍,不如下官領大人巡視參詳?」

    周德惟發出順意的笑聲,慢條斯理道:「那就勞煩姜大人帶盧侍郎各處走走看看,此事由他專任主理。」

    看著姜文瑞領著還不知道發生什麼就被派開差事的盧甘走遠,卓思衡也知曉周尚書用意,不必等人開口,他要這個面子也沒有什麼用,不如先搭好台階聽聽此人來此的目的到底是不是符合自己的推測。

    「周大人是有話吩咐我?若是關於吏學一事,我必定知無不言,絕不隱瞞大人分毫。」

    卓思衡感慨自打外任回京後,自己說謊越來越痛快了。

    周德惟似乎很喜歡眼下的對話方式與談話對象,他舒展開笑容,但也壓低了聲音,同卓思衡沿著別院小路邊走邊說道:「春壇之前,國子監差人來詢我工部是否有缺任和所需何等吏員時,我便料定卓司業你是敢想敢為又細心擔責之人,他日定然不會令我失望。我見吏學的七科里有好幾個皆是工部急需的吏員來源,更知你差人詢問不單是為做勤務的樣子,而是實打實要做出些事業來的。」

    「我受聖上所託,總不能腆居官位而庸碌怠日,那也太令人不齒了……可是,卻是我無能,只有禁軍可堪用我吏學。」卓思衡長嘆一聲,「終究是辜負了幾位大人的信賴和希冀……」

    「你到底年輕,官場上的事利害相關知悉得少,又大多時候在荒僻地界外放,帝京朝廷里的彎繞你這樣的坦率的直性子哪能剛回來便參透?不過此事要我說也不怪你,你一腔熱血是好,但卻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如今吏部實在太不像話啊……」

    卓思衡不知道周大人從哪看出自己是坦率的直性子,更大可能是他故意這樣說出來,這話他說出來時可能都不信。

    沒事,卓思衡自己也不信。

    「我資歷尚淺,並無長材,又因魯直惹了天官,看來今後必然是不堪得用了……」卓思衡假裝自傷起來也頗為哀婉,「可仍是心下不忍吏學之事荒廢啊……」

    「我來便為此事!」周大人忽然停下看向卓思衡,「吏學一事我們工部覺得可行!吏部那些眼高於頂的天官們哪知吏員缺損之痛?工部下屬營繕、虞衡、都水、屯田四司,哪個不需要得力能吏來處理那些大人們看不見不願摸的冗雜瑣事?這些都是關乎民生大計,卻也是最少人能勝任也少有人願來吃苦的衙門……若真能以吏員為準則培學選任、分職委派專術專業,那對工部來說便是天大的便宜之事啊!所以我想著,先讓我們工部教各地工曹選出幾位年少有為之能吏,送至帝京交由國子監訓教,只是不知卓司業有沒有這個膽魄和意願,與本官同工部共行此事?」

    卓思衡心道果然是大家各有對策,不同於禮部從自家衙門找人先試探,工部可能是缺人缺得著急,於是想了更急利卻也還算穩妥不出錯的方式來交涉。

    但他仍是裝作為此提議犯難發愁,苦澀道:「開設吏學便是為此!可大人也該體量下官的難處……此時若要吏部知曉,彈劾一道『陽奉陰違擅自專司』的摺子,下官小小一個司業如何領受?」

    「吏部?與他們有何干係呢?」周大人兩手一攤,「各地工曹本就與我工部有上下之屬,我們調些人上來應急那就是工部的分內之事!難道說這些吏員是吏部給我們工部選的,到了工部我們如何用還要吏部管教?豈有此理!便是我朝開國百餘年也沒有這樣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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