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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這也是卓思衡選擇禁軍兵馬司作為統戰對象的重要原因。
相比此等得天獨厚的優勢,禁軍兵馬司如今都指揮使不管多討人厭也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虞雍調回京畿這一年升遷速度令人咋舌,他以兵馬司副都指揮使司平調入京,當時還有許多人說邊關回來的將領如此也不算升遷,大概是因為年紀礙住將銜。誰料王伯棠一案虞雍深受皇帝信任,跑了一趟外差,歸來後原指揮使去任兵部,他則原地升遷統轄十萬禁軍,實在是使人不得不遐思或許皇帝早有此安排,才給他一個功績先立下威信再進行拔擢,用意如此,今後的重用與仰賴便不必多說了。
倒是卓思衡卻覺得,皇帝已經不單單只想在文臣中選任自己門生的班底了,這個打算已然在軍務中實踐。
卓思衡此行前來古壇場兵馬司大營面見虞雍,自入營城所見皆是有條不紊,客商與軍旅各走一路,人貨分別過關,把守軍士軍容齊整,可見虞雍治軍嚴謹絕非浪得虛名。
承認他優秀是一回事,但能不見就不想見又是另一回事。
虞雍此人傲慢里透著股陰狠,讓卓思衡實在無法相交,但公事在先,他遞交聖上親書的入營印書時仍舊按照規章辦事。
五月鶯歌碧野爛漫時節,兵馬司大營內正殺喊震天,操練的禁軍分為十人一組,於木柵內使勁渾身解數交斗,力有不逮者稍有懈怠,腳架高處逡巡的軍士便會執長杆擊其脊背,以示驅策和懲戒。
卓思衡等待期間站在此處觀看,心想那些國子監的學生還覺得自己手段殘忍,應該也引進這個辦法,考不好的就都圈禁起來一人一本書丟下去背,背完的才能出來,上面最好也站著人拿戒尺監督,有人睏倦瞌睡就一戒尺下去……
還是算了,這種事也就只能恨鐵不成鋼的想想,打也打不出來上進求學的心,只能適得其反。
但回憶起自己看過那些太學生狗屁不通的文章,偶爾用這種精神勝利法釋放壓抑的怒火還是挺好的解壓手段。
替卓思衡通報的士尉不一會兒自主帳歸來,雙手奉上歸還印書請他入內,卓思衡終止遐思,跟著此人一路暢通無阻。
只是沿途士兵多少有些側目,忍不住都偷偷去看這位隻身獨闖禁軍大營的緋袍文官。
相比秋狩時皇帝的行轅,禁軍的大帳顯得樸素冷硬許多,內里夯土墊高,灑水壓實,沒有紋路細膩的木板也不鋪任何毯墊,只一張長桌橫在虞雍面前,上有京畿地形的沙盤陣列,左右兩架木掛上各懸有一張水文山川一張城壘輿圖,□□劍戟等物遍布帳內,羅列整齊,無論哪處都透著嚴苛的有序感。
站在正當中的虞雍抬頭看了卓思衡一眼,還是那種讓人厭煩的眼神,隨後他揮揮手,士尉應令離去。
「聖上的手諭都拿來了,想不見你也不行,說吧,要我去抓你們國子監不聽話的學生來看管還是直接派人去羈押?」虞雍雙手扶著長桌上,
有人快人快語是乾脆,有人就顯得很討厭,卓思衡在心裡已經將幼年父親所教的君子三立、四不、三戒、九思、三樂、五恥、三德通篇背誦,然後才保持冷漠的禮貌開口道:「國子監自會嚴管學生,無需禁軍代勞。我此次奉命而來是為禁軍文吏任選一事。」
虞雍聽完抬頭看他:「文吏?太學生的事兒我管不著,禁軍的文吏也同你沒有多大關係不是麼?」
「從前沒有不代表今後沒有。禁軍選任文吏由主帥任免,我前些日子向聖上陳秉,聖上認為該由你我商議此事是否得行,再由我出具書面奏章遞上中書省,故而我特此前來相詢。」
「卓司業同我講話不用字斟句酌,我倆相看互厭也不是什麼秘密,你直說便是。」
「書不能白讀,厭惡歸厭惡,涵養還是要有的。」卓思衡也不指望此次相談甚歡,他只希望能按照預期達成目的,「國子監即將興辦吏學,顧名思義就是要按照各衙門所需,招收吏生培養為吏員,經與聖上商議暫定有術算、農疇、匠作、藩文、醫理、測勘、刑律七科,其中三科文吏皆可受命於軍旅,望虞都指揮使列出一份缺任表單交由聖上御覽。在此期間我會派駐一人在營地內協理此事,並不屈勞貴軍奔波。」
虞雍手上握著一枚沙盤木雕,把玩半晌後撂下道:「空缺是有的,但你這件事拉我下水便是不厚道了。」
笑死,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是厚道人?
卓思衡努力保持得體的笑容道:「我會把所有衙門都拉下水陪你和你的禁軍兵馬司。」
這話連虞雍都不禁微怔,冷眼打量能笑著說出這種缺德話的元兇:「你從吏部手裡搶肉吃,又擔心阻力太大,就想出餿主意拿禁軍打先鋒?因為禁軍的人事任免無需通過吏部,這鍋肉他們看得見吃不著,你拿我來堵天官們的嘴?卓司業怕是自己便已經學過吏學的術算,算盤打得真是嘹亮。」
確實,不過這是你沒見過我的巔峰數學刷題速度,我求起導來我自己都怕,估計不用當學生,當老師也不差。
「我可以向你保證,只有吏部會激言反對,其餘各部最後都會從善如流,必然不會讓你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卓思衡這次的笑倒是發自內心了。
「除去與吏部為敵,兵馬司也沒有什麼好處。」虞雍也不禮讓半句,自己大大方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