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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與其中幾個熟悉的面孔。
靳嘉挨著善榮郡主夫婦坐在一處,虞雍和虞芙兄妹與他們一家三口緊鄰,聽到卓思衡的名字被皇帝提及,他們都看了過來,郡主還微微側頭,同在一邊的宣儀長公主殿下不知說了什麼,二人含笑而視。靳嘉和虞芙也關切沖他頷首微笑。
虞雍沒有理他,當然他也不想理虞雍。
最靠前落座的幾位藩王卓思衡從未見過,不過以他的身份若是和藩王有交情,那才叫危險。這幾人的世子有的不過十歲的樣子,還是個毛頭小兒,有的看著年紀比自己都大,鬍鬚已是半長。
皇后和太子離皇帝最近,聽到他的名字後,青山公主劉婉雖是竭力假裝不在意,可到底修行尚淺,不像她哥哥能眼觀鼻鼻觀心端坐,恨不得小小兩個耳朵都要豎起來,實在是有點可愛。看到公主也已亭亭姣容,不再是當年拉著他袖子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卓思衡心中也深感欣慰。
再旁邊便是羅貴妃了,她膝下一位皇子一位公主都還是小孩子,正是坐不住的年紀,雖然老老實實乖巧落座,但一對兄妹還是藏不住活潑的天性,時不時湊近母親身邊黏在一處。沒有看見羅女史的身影,大概是因外戚的身份,故而在後面看不到的位置就座。
卓思衡用幾步路的時間縱覽大概全局,思考過程以向皇帝見禮宣告完畢。
「國子監太學如今百廢正興,唯恐侍學不周,怠慢親貴。」卓思衡喜歡將醜話說在前面,「不過求學之道本就艱苦,砥礪韜奮方能略有所成,若太學只是賦閒養人之地,豈不辜負聖上所期黎民所望?」
「正是聽聞國子監太學治下甚嚴,我才有意讓自家拙子奮發進取。近些日子自春壇歸來的學子已然將此盛事景象傳遍各處,我亦有所耳聞,故而才有此請。」
一位藩王帶著自己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世子起身說道,他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可是孩子顯然是困了,沒有領會父親的深意,只跟著點了點頭。
「哦?濟北王叔,不知他們都如何議論春壇?」皇帝表現得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
「那自然是交口稱讚了!都說天下列士雲集於帝京,講學談理,無不令人傾心敬服,又有陛下隆恩,名士弘師歸來皆是衣錦還鄉,尊崇教化至此,如今鄉下放牛的孩子都牛角掛書囊螢映雪,也要勤奮苦讀求一份如此榮耀的功名來。」濟北王笑道,「農家子尚且知理如此,我們劉家子弟總不能落於人後吧?」
為防備再有前朝藩王作亂之事,建祚之初本朝駐留京畿的親王才有單字王號以示尊榮,而後單字王號也大多成為皇帝封敕自己薨逝手足的哀榮,目的是為其後代多得恩典,今時今日,更是只有死了的兄弟與或者親生的皇子才能享此尊榮,一旦兄弟繼位,這些原本單字稱王的皇子也得改做兩字,以顯皇權之尊。而其餘各地藩王皆為兩字號,封國財政一律上繳,但其享有封邑一定比例財稅,當然,這部分也是要繳租稅的。最重要的是,兩字藩王沒有任何政治權力和軍事調度能力,但作為宗室的成員,他們依然是除了皇帝以外,身份上最尊貴的人群。
僅限身份。
不過卓思衡覺得,像濟北王選擇將世子託付在帝京,雖然確實有希望孩子能離開自己羽翼庇護好好讀書成材的單純父母之心,但也有更縱觀大局的考量。
首先,時局雖是太平,可隨著皇帝年長,太子和繼任者的問題開始登上檯面,自己的世子能在帝京提前和繼任者搞好關係,對於他們來說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其次,皇帝表面上給人仁善的感覺,但宗室永遠要比官吏更倍加小心,讓世子在帝京讀書也並非首創,從前亦有先例,不過那時宮中有太子和各位皇子的伴讀可列,如今皇帝沒有這個打算,想要表示自己願意將世子交託中央換一個皇權的安心也就只能選擇國子監太學了。
最後,帝京的信息量永遠大於偏遠封地,尤其部分藩王封的位置基本屬於老少邊窮地區,想要捕捉帝京最新動向,不如讓繼承人直接過來,反正只要沒有太出格的舉動,皇帝也樂意見得。
這些都是常見的套路,卓思衡並不奇怪,就是有點可憐這些世子,估計都是被逼著來的,到了國子監,他們要經受的可能要比想像的更殘酷。
哎?可是這些世子家長不在,沒考好的話,他找誰要簽字去?
不如就讓皇上代勞吧。
卓思衡覺得這個想法很好,已經開始在心中給幾個孩子安排班級了,這時自他身側忽然出現一個很清亮的聲音。
「聽聞羅貴妃的妹妹羅女史學問造詣不輸男子,那我們宗室女若想留在帝京隨她進學,可否以請聖上的恩典?」
說話的是個雍容明艷的少女,她話音剛落,坐在旁邊的人便馬上告罪道:「皇上勿怪,小女在家中嬌慣至此,不知天高地厚,小女兒放肆之言,還請見罪。」然後他又側頭嗔道,「還不快快請罪?」
皇帝笑著伸手制止道:「我們劉家女兒是要這樣好強的,廣陽王叔莫要訓斥阿珮,好學是好事,況且羅女史確有才德,在座好些爵官家都想將女兒送給她教一教也常有人求於朕,盼女明德之心與望子成材之願本就相同,朕自己也是公主們的父親,自然懂得此理,王叔不必如此斥責阿珮。」
羅貴妃聞言起身替妹妹謝過皇帝的讚譽,得到免禮的指示後重新落座,笑容里滿是謙卑得宜,言談之際沒有半點傲慢:「小妹得以女史享沐天家恩德,已是造化,學問若比國子監太學諸位官吏與博士,實在不足為道,綺英郡主謬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