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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想到兒子們規行矩步又教養嚴苛,皇帝忽然又氣起來:他貴為天子,教育兒子都是嚴加管教不得怠慢,即便最小最疼愛的兒子趙王讀書,也是頭一個要教如何尊重師傅,師傅不坐下小小一個人也得站著……可那些敗類卻做出如此丟臉的事,尤其是在春壇之際在無數雙眼睛下鬧事,給他送匾額彰顯重師道重教化的日子表演如此反例,簡直仿佛在說在他治下滿朝公卿文武都不會教孩子,國子監太學不過是個擺設,民間得聞,指不定要將話說得如何難聽,而自己好不容易效仿太宗所擬來的文教風範也好像是東施效顰!
他雖為皇帝,顏面尚在其次,可朝廷的威望若是因此掃地,他宣揚的教化為人所詬病,這才是真正的大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114章
長公主見兄長余怒猶盛,也不再強勸,順勢道:「此次春壇真是辦在了最該辦的時候,想來各地博學鴻儒入京傳學,再混帳的後輩聽了能學到些禮數和道理,也不枉費哥哥如此費心安排。」
此話點到要處,皇帝明白妹妹的意思,不就是因為這些人不爭氣,所以才更要進學以明事知禮,更能彰顯大操大辦此次講學的目的,前些日子因春壇過於隆重,已有大臣上書委婉表示「需慎靡費之風,勿添好大之功」,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的著一個台階和理由?
皇帝心念轉過,已然舒展,一味生氣雖是多少有做樣子出來的意思,卻也真覺此事過於荒唐過分,眼下他胸有韜略處理此事,心中主次劃定條理分明,終於略有笑意對妹妹說道:「還是你最能以良言而非激語相應。」
「哥哥心中早有定論,只是氣急罷了。」長公主也終於笑了,「只是看外面黑壓壓一群人,哪個沒有個爵位,最差也是緋袍的朝官,實在有些嚇人了。」
「自家的孩子都教不好,姑且先跪一跪也是活該。」皇上不以為意道。
長公主笑道:「可是還有沒孩子的在外面跪著呢。」
「哦?」皇帝有些奇怪,「和此事無關來這裡請什麼罪?」
「是卓思衡卓司業,我看他和姜文瑞跪在前面,還以為是哥哥申斥了國子監不能及時止亂治力有虧,原來不是?」長公主奇道。
皇上若有所思片刻,低頭笑了,轉身對妹妹說道:「你是不知道國子監鬧成什麼樣子,那些人怎麼管怎麼治?國子監一群讀書人老的老呆的呆,平常最和氣文弱,沈敏堯回來告訴朕,為了分開那些鬧事的學生,國子監的官吏都用上了長杆!要他們去對付那些平常跑馬鬥雞走狗的年輕學生,實在太強人所難,別說是他們,胡百川後來私下同朕講,就連禁軍綁了鬧事的人後,那些人嘴裡還是不乾不淨地叫囂,試問國子監的官吏上上下下哪個能治得了這幫豺貉?也就只有一個卓思衡還算青壯得力,可他又在大成至聖先師廟內準備迎接匾額,到底分身乏術。」
「國子監雖掌治學要務,卻並無實際權柄,到那裡讀書的蠻橫之輩出身世家,又怎麼會將這些讀書人放在眼裡?」長公主嘆氣,「當真是為難。」
「所以有些話,確實要朕來說。」皇帝沉吟片刻後又道,「罷了,總不好讓人辦事,卻不給些方便,但朕也不想去做惡人,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太子隱約聽懂一些,他心道,果然是卓大哥故意跪在外面,這樣父皇處罰起他人來時,也讓國子監吃些連累兩邊都不會難做,不然朝野受此次牽連的官宦世家有些不通情理看不清自家孩子斤兩的,定然覺得是國子監無能才鬧大,而有些或許又覺得父皇是偏袒。卓大哥能想得這麼周全,果然厲害。
此時皇后派人前來通傳,說是有些上年紀的命婦已然身體虛弱,她先做主將人引入內宮休息,又命太醫診視,先勿要出事為上,又請皇上示下。
聽完後,長公主心想皇后做事果然很是謹慎妥帖,再看皇上的表情也甚為滿意如此處置,她便也說道:「既然這樣,事情果然還是不便再起波瀾為上。」
……
天章殿外,外面跪著的人眼看人是只進不出,自打之前被申斥的那批公侯子爵和官吏出來後,再沒其他人自裡面能透露些口信,再想連長公主和幾個皇子都不能勸說,眾人只覺得晴天亦是要有傾盆大雨般陰沉,今日怕是非要交待在這裡了不可。
就在大家都以為事態愈發嚴重時,天章殿的門終於開了。
皇帝負手緩緩走出來,臉色依舊好不到哪裡去。
眾人趕忙高呼聖上,又道死罪死罪,哭得哭喊得喊,場面比大相國寺萬姓交易還熱鬧。
卓思衡和姜文瑞則安靜在一邊,他心想皇帝終於想通了,或許是早就想通,就等著長公主或者其他人來給他個台階下。這人真是的,非要別人搭戲台才肯唱戲,自己這配角都醞釀情緒在這裡半天了,果然天底下最會耍大牌的人就是皇帝。
皇帝仿佛沒聽到眾人的呼求,逡巡踱步後再次站下,胡百川在旁輕咳一聲掃了掃拂塵,下面的人心領神會全部收聲。
「你們啊……眼下才知道著急,早又去做什麼了?」皇帝重重的嘆氣恨不得天章殿外都能聽見,「孩子長到這樣大,好些個兒郎子弟明年也該入仕了,卻仍是未得蒙教般不馴,你們是他們的長輩和父兄,這便是你們的責任了。」
此話很重,好些人面子上掛不過去,已有羞慚者落淚,更多的則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