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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卓思衡心想這個驛丞靈活機變如此聰慧,當真是可造之材,待事情結束後要好好褒揚與培養。至於縱火,沒有傷亡便好,那人估計是投鼠忌器怕此信落入他人之手才出此下策。
不過其實卓思衡已經知道信上和奏摺上大概的內容,無非是把他和何孟春捆綁成地方雙害,危言聳聽添油加醋後將他們二人除去,他拆看信件,心道果然如此,奏摺盒子卻沒拆動。
他預料到內容,不代表他不需要這個兩個寶貝。
此時黃昏漸行悄然入夜,伴隨漆黑而至的還有淅淅瀝瀝的初夏山雨,空氣中蘊藏的濕熱在雨珠拍打中此消彼長,這個氣氛,實在太適合好戲開場了。
卓思衡拿著截獲的奏摺和信件,也不換官府也不披蓑衣雨笠,騎上馬,直奔何刺史府去。
何刺史當然還沒回來,但他老婆在家。
何孟春的妻子姓劉,卓思衡是見過這位夫人的,只是當時覺得其人爽快通達,不似何孟春一般迂腐,後來得知劉氏原是宗室女,父親雖說沒有繼承到王位,但也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又有軍銜傍身,也是煊赫無比。據說當年何大人殿試入二甲,前往期集所遊街路上被當時還是未嫁少女的劉氏相中,投花入懷,成就一段佳話。
這位何夫人也是何孟春多年來混吃等死還能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
當然,這也造就了何孟春的一個性格特點:
懼內。
第75章
何孟春怕老婆不是什麼新鮮小道消息,可謂人盡皆知。
當年一個不長眼的縣上小官想走何大人的關係,投其所好贈他一個通詩書俏姿容的美婢,說是為他紅袖添香之用。何大人嚇得根本不敢收,而何夫人聽聞此事,當即聯絡帝京的娘家,給這位鑽營錯了方式的縣官一個「營苟上級,所圖非軌,為官不正」的罪名,讓此縣官罷官免任,再無起復可能。
故而再也沒人敢給何大人介紹什麼紅粉知己。
這個何府誰說了算,大家也心知肚明。
只是何夫人再有能耐,眼前這封奏摺若是上達天聽且由唐氏一族黨羽細細參詳連縱後,她也無能為力。
所以卓思衡的何府之行勢在必得。
夜雨淋漓,何府風燈隨風抖搖,昏黃光影忽明忽暗,卓思衡跳下馬,故意跑了幾步,好像急得直喘般拍門。
「來人!我是卓通判!求見你家夫人!」
何府在何夫人治下實行準軍事化管理,她的嫁妝據說有一隊從前的王府禁衛,如今跟著她隨夫婿一道至此地,卓思衡也只是聽聞還未曾得見,此時來開門的是一老者,他問過卓思衡身份,將他帶進門房,得知對方沒帶拜帖後趕忙回稟,再來的就是兩名身著甲冑的軍士,精鎧按劍請他入內。
何夫人於書齋外的會客花廳等候,她左右僅有一名侍婢,其餘廳內二人皆為甲士,英武成雙器宇軒昂,何夫人雖是華服金簪立於其間,卻讓人有種揮斥八極之感。她常聽夫君對這位年輕晚輩的溢美之言,又親自在宴席上見過兩次,對卓思衡印象極佳,見他形容狼狽跌跌撞撞,滿身雨水魂不守舍的樣子,又好似被自己府衛恫嚇一般顯得很是不安,忙命貼身侍婢去取熏暖的絨巾和乾爽的軟布,又讓左右略退幾步,二人在門前,二人在身後,才道:「卓通判不必驚慌,此些甲士乃是我娘家勁卒王府內衛,素日護我家內外,並非險惡之輩,通判入夜疾馳而來想必是有要事,你兄長外出,若此事涉及府上,告知嫂子我也是方便的。」
卓思衡行禮道:「夫人,實在事出有因,否則我也不會來此叨擾……此事涉及何大人,我萬不敢擅專,而大人不在,我常聽大人讚譽倚重夫人之辭,特來求見。」說罷,他遞上書信與奏摺木匣,「今日一歹人以長史印鑑於官驛調度馬匹,驛丞不敢不從,誰知那人慌忙中遺落此物,返回尋找時竟縱火燒驛,還好救援及時,未有傷亡。這便是他遺落之物。」
何夫人自侍婢手中接過信箋,聽罷後奇道:「落下了回來取便是,他為何要縱火?難道是裡面有什麼不可告知的來往怕人知曉故而滅口?」
「不敢欺瞞夫人,奏章盒匣雖然尚未封蠟押印,但下官不敢多看,信箋拆開後實在是……實在是震鑠肺腑,不知天下竟有此等人和事,請夫人探看裁奪!」
見卓思衡如此惶惑不安,何夫人抖開書信,越看眉毛的長尾越往上挑,看到最後竟已手抖發顫,最後將書信重重拍在身側几案上:「崔逯小人!竟構陷我夫君!欺我府上無人不成?」
「夫人息怒,茲事體大,會否是有人越俎代庖行此等事?」卓思衡小心翼翼問道。
何夫人略微沉吟,伸手取來奏章匣子欲要打開,卓思衡忙上前一步制止:「夫人不可!這是……這是奏章的匣盒,不好壞去規矩。」
「你們這些書生,當真迂腐!」何夫人不耐道,「我怎會不知奏章匣子如何機要?只是這盒子尚未封蠟,上也沒有加蓋印信,便是還無上奏之物,怎麼就不能看了?要是咱們不看,又如何確定崔逯是不是和姓王的勾結起來證據確鑿?你個大男人不要婆婆媽媽,你兄長不在郡上,此地事物本該由你執掌,這個樣子怎麼能行?」
其實她說的規矩卓思衡在御前做了三年秘書怎麼會不知道?奏章常有聯名,所以一人寫畢遞至其他人時,奏章還未加封蓋印,也不是什麼機要,只有最後封好,又在封泥上加蓋地方呈送府衙印信的奏章才有了國法加持,不可隨意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