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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她語氣俏皮又誇張,聽得虞芙忍不住同她笑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心道果然是自己多心,淨想些有的沒的,人家卓家三小姐是怎樣灑脫曠達的人物,怎會計較這些溝壑里的有無?
「這玉佩是你父親相贈?」虞芙也闊了闊自己的心,接上剛才的話問道。
慈衡目露柔軟的思念,絮語道:「算我爹和大哥一起送的。那年我上山採藥崴了腳,在家修養時想吃魚,我大哥趕緊去釣,可他在岸邊看書看得太入迷,魚把餌全吃了一條都沒釣上來,最後只能親自下河給我摸魚,摸到條比手掌還小的,順道還撿了塊青色的怪好看的石頭,這石頭是我那沒吃成的魚的補償,我爹說這是北地青玉,只是大多雜石不夠精純,倒也有緣,就照石匠給我雕了個玉兔搗藥,以求庇佑。」
虞芙聽她講述,心中覺得溫情,大方介紹起自己的玉兔什麼來路:「我母親自幼多病,跌跌撞撞過了周歲,外祖母德敬太后命人以肅州貢玉雕琢出此佩,後來母親又給了我。」
「我想也是,就只有家中長輩喜歡送這些給子女晚輩的。」慈衡笑著將自己的玉墜掛回去。
虞芙心中卻縹緲黯然,思及父親與哥哥,家中種種實在難與人言,只得低頭含笑咽下辛酸,垂首稱是。
看出她似有心事,慈衡正欲發問,忽聽門外傳來婢女急切的低聲:「二小姐,方才出事的船上來人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不會是特意來道謝的吧?
虞芙讓侍女進來,只見侍女行止也是端莊,眉眼裡卻流露一絲焦急道:「那船的主人領了好些人來,都是來者不善的樣子,現下世子和表少爺同卓大人正在與他們周旋。」
「公道?救了他們還來討公道?」慈衡秀眉一立,直衝沖站起來朝外走,虞芙本想攔她,可擔心哥哥與表哥,索性也跟著走了出去。
船廳內已聚了十餘人在,卓慈衡進來時,正聽見一個冷冽如冰的聲音說道:「話已言畢,此時下船還有送客的禮數,若是再存心妄言,那就都游回自己家船去。」
第60章
「話已言畢,此時下船還有送客的禮數,若是再存心妄言,那就都游回自己家船去。」
艙廳冷滲滲的氣氛著實令人不適,即便靳嘉也想不出什麼軟和的漂亮話來打圓場,卓思衡難得有認為虞雍說得好的時候,心中對他不可一世氣焰的牴觸倒消退幾分。
起初,他們三人也以為對方是來答謝,靳嘉還讓人通傳說不必客氣,江上相逢不敢欺水,君子又怎能視他人危急而不顧。這話說得已是漂亮至極,然而不一會兒又來人傳話,說是青州那家商賈之人並非言謝,似有極嚴重的事要親自來說。
於是便讓那家人入內敘話,為首正是方才在船上言謝的那位鶴髮老者,此時他的面目就沒之前那樣和藹從善,痛心疾首道:「老朽乃是青州客商,敝姓邵,多年奔波積累下了家私,此行返鄉多虧幾位君子救了我家老小,自當感恩,然而老朽萬死,只因一重要事物遺失,此事又事關家眷,不得不特此前來相問,此行固然冒犯,但非到不可的時候,我這一把年紀的臉也不至於腆滑至此。」
卓思衡和靳嘉科舉出身又有一任三年文臣的歷練,縱然耐性極好也被他彎繞好幾輪的迂迴話說得有些膩煩,更別提十四歲便到邊關從軍的虞雍,他已是橫斜著劍鋒般的長眉,用特有的居高臨下目光瞧著老人,聲音比眼神更冷道:「來都來了,想說什麼就說。」
邵姓老人許是沒想到對方如此強橫連禮讓謙詞都不講一句,臉上紅白一陣後才恢復鎮定,擠出愁苦神情道:「今日落水之人中有我膝下小女,她雖獲救,但頸上所帶的貼身玉墜不知如何遺失不見,那塊玉佩乃是亡妻所遺贈之物,意懷甚重,若是幾位誰救了小女曾否拾得此玉,若當歸還必有重謝。」
卓思衡看了眼靳嘉,對方的臉都快白了。
其實救人和碰丟東西都不是什麼大問題,當時人命要緊,拉扯之下不小心拽斷個繩子墜子實屬無心。然而重要的是,人家小姐的貼身玉佩,要是他們三個男人說見過,那問題可就大了。邵姓老人此舉實在可疑,他若真是行商多年,必然曉得人情世故,假如他真有自己說得那樣疼愛女兒,哪會如此唐突來問幾個大男人他寶貝女兒貼身的玉佩哪去了?只有一種解釋,那便是這位老者打聽到了此船的所有者和方才救人者的身份,妄圖以此種方式攀附,玉佩不玉佩的並不重要,只要他們三個里有人承認救了這位邵小姐,只怕立刻就會從天而降什麼名節清譽之類的帽子,讓他們娶自己的寶貝女兒。
這種碰瓷逼婚攀嫁的新形式著實讓卓思衡開了眼界。
卓思衡思維總是快人一步,轉瞬之際已有了答辭,便朝邵姓老人微笑道:「老人家,此處淺灘,船隻又都尚未移游,玉佩落水想必還能找到,趁著天色尚明,當儘快尋找才是。」
靳嘉立刻領會老同榜話里的精神,也笑呵呵說道:「若是人手不足,我們船上有些船工水性極好,也可從旁相助。」
只有虞雍一言不發,冷冷聽著話語,看著那老人和他身後七八個富貴打扮的族人。
「那玉佩並非落在水裡了……」老人以拐杖柱地,痛心疾首道,「小女上岸後對我哭訴,是救她的人拉扯之下才拽斷了玉佩,只是那時她心中驚恐,不敢言語,絕非玉佩落入水中這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