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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寫司馬遷司馬相如,他這個文筆還是別登月碰瓷了;
寫麒麟閣十一功臣之首霍光?那他是活膩了……
總之想來想去,取自己欣賞與適合的平衡點,公孫弘都是不錯的選擇。
又加了好多勉勵自己成為名臣的話,卓思衡寫完前面三問,後又一轉官吏選拔制度,說漢朝取士的察舉制最初還能好好推行,選上這樣的人才組成曠世陣容;但後面此制度就漸漸淪為權貴世家的玩具,是不如我朝科舉的。如今想用科舉選用到漢朝名臣一樣的人才,還得「垂拱而治,引四方才士」,畢竟隋煬帝也曾經說自己是漢武帝腦殘粉,仰慕「漢官威儀」,折騰一番後,得了個在江都被自己部下殺死的結局,國家也走向滅亡。光是仰慕效仿沒有意義,需要真正依據我們所處的時代選出適合的方式,避免走隋煬帝的老路……
他的時策答得很快,故而早早歇息,十一月的北方貢院當真極冷,為了防止夾帶,又不允許穿有夾層的衣服和帶有夾層的鋪蓋。還好有慧衡縫製準備的兩條毯子,一條氈毛一條皮絨,雖是單層,但御風防寒很是好用,疊蓋上後也能勉強好夢——如果不是左側隔壁號間的士子睡覺磨牙,卓思衡會睡得更好。
時策一關過來,餘下兩關便容易許多。
卓思衡沒再遇到什麼難題,唯一的麻煩是,最後一天,他往試卷上抄寫在草稿紙擬好的律詩時,右側隔壁士子忽然嚎叫痛哭,如喪考妣,來勢洶洶,這樣突然的尖叫嚇得他落筆一滑,給試卷塗了個巨大的墨痕,還好時間足夠,律詩的字又不是很多,他跟巡考要了一張重新抄寫,最終按時交卷。
這三天起居都在小小號間,即便卓思衡沒有挨凍,還是因為經驗不足帶少了乾糧,最後一天沒有吃的,只好猛灌貢院提供的熱湯來充飢,而有些士子就沒這麼好命了,晚上總有一些哭爹喊娘的被拖出去,還有吃壞了東西,弄得整排廊都飄散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味道。而之前聽表弟說他那場解試,有人身子太弱第一天晚上就因為挨凍發了高熱,也給抬走了。
寧興府士子三場考完走出貢院時,夕陽正濃。
因為太餓,卓思衡只能扶牆而立,其他士子都是差不多情況,半死不活的,像他一樣遠道而來的考生若是沒親人陪同,也有腳店客店安排的驢車帶回,那些有家人來接的,有的是家僕攙扶,有的是父母兄弟叔伯子侄齊上陣,連拉帶拽給塞進馬車。
可是貢院外高大的梓樹下空空如也,卓思衡只能孤獨地無處訴說他自覺精彩的對答,默默拖著鹿皮袋,朝陌生人家裡自己暫居的小屋疲憊前行。
第14章
寧興府少尹府上的燈燭皆已燃起,地龍漸暖,客人與主人於書齋側旁小廳內休憩,廳內陳設古雅清新,字畫立軸亦不多,多用盆花綠植點綴粉牆,倒有別有一番富貴閒人的氣韻。
此時僕人送上茶點後噤聲離去,屋內只余去年剛剛走馬上任的寧興府少尹劉溯、他已致仕告老的恩師佟鐸與其剛剛年滿十九歲的第三子佟師沛。
「方則幼弟這次解試成績極好,不枉恩師回鄉看護奔波辛苦,只是聽聞聖上已欽點了翰林學士承旨曾玄度大人為此次省試主考,曾大人為聖上近臣,作文又喜生僻駢詞,方則幼弟這一個月還得再研讀些六朝詩賦方能穩妥。」劉溯手邊正放著學事司奏報的寧興府解試發榜成績,如今府尹重病,他剛領下旨意暫代職權,此等大事必須經由他手。
「你不許誇他。」佟鐸六十歲上下年紀,卻是鬚髮全白衣著純素淵渟岳峙,似對這個成績並不滿意,「他自小就是被誇大,誇成今天這個樣子,一點小成績就飄然不知足下幾何,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解試第二名罷了。」
劉溯已在佟鐸門下二十餘年,貫是親厚,更知道恩師脾氣,此時忍不住笑道:「恩師剛看到發榜時可不是這樣說的。」
「在雲中這段時日還好有劉世兄替我說話。」佟師沛一張俊臉極有少年人的英氣,又總帶著發自內心的笑,說話時語調都常是往上揚的,「不然我爹一日三頓教訓下來,我入場考試戰戰兢兢,哪能答出這個成績?」
劉溯知道佟鐸極愛這個兒子,果然聽他這樣打趣,一貫嚴肅的恩師也是不氣,反而苦笑搖頭道:「這個輕佻樣子如何入朝為官?怕是要把我的恩榮都毀了,也罷也罷,反正也要閉眼,由他胡鬧去吧……」
「恩師說這話可別怪學生反駁,方則幼弟自小聰慧,相國寺宗定禪師都曾誇他是『睿慧造化』之人,又有恩師您言傳身教,以此品性家學入朝為官定然也是將來的國之重器。」劉溯已看過佟師沛的應策時文,自己十九歲時未必能如,這些話也是發自內心,並無矯飾。
佟鐸也覺小兒聰敏,但還是決定不當面誇獎,只是別開話題道:「他的學問,比本次的解元可是差得多了。」
「這次解元的名字,我怎麼覺得有點耳熟?」聽父親提起這個,佟師沛拿起劉溯手邊的奏報,「卓思衡……好像在哪裡聽過?」
劉溯與佟鐸相視而笑,飲茶一口後緩緩道:「幾年前我回帝京述職時拜訪恩師,那時你不也在?我說朔州荒僻苦寒之地竟有才學士子晚輩,說得便是此人,那時恩師也覺此子答問頗有心胸筆意,只是後來我任滿回京,留意兩次省試都未見此人,心想大概又是一仲永罷了,不料寧興府任上解榜又見此子,果然才華難掩,明珠夜輝。」他心中還是挺複雜的,高興的是自己眼光確實不錯,鬱悶的是,這麼好的人才怎麼現在才來考試,沒在自己朔州學事司任上沖業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