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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24:05 作者: 烏鞘
卓衍笑了笑道:「考過了才要送去核對,之後再給你發籤票,作為參加解試的憑證,那時你的擔保就不是地方的官吏,而是州府里有功名的舉人……不過朔州恐怕沒有,那便是本州命官一員保識,州府驗明,再令學事司收試留檔。科試這等小考試不必先查先驗,太過繁瑣了。」
卓思衡點點頭,心想這才像是正經考試的人員核對行政流程。
「只是那時再考,就要去……」
卓思衡邊聽邊跟著卓衍走到學事司司院門口,忽見剛才還瞌睡連天半死不活的老學錄仿佛醫學奇蹟猛地跳起,連跑帶顛出了堂,先他們一步躥出門去,打斷了卓衍的話。
身子骨挺好的啊……看來朔州雖然氣候不怎麼養生,但活少業務清閒,很適合老人家就職。
「周通判,您怎麼親自來了……」老學錄顫顫巍巍朝門外一頂剛停下還沒出人的官轎行禮,話音落後,內里才走出個中年官員,身著大袖官袍,頗為爽朗隨和笑道:「張學錄辦差辛苦,我帶犬子來納科試憑證,有勞有勞。」
聽對話,來人估計就是朔州通判了。
「爹,通判大概是正六品,像這種品級的官宦子弟不是可以入州學無需科試麼?怎麼還來應科試?」卓思衡不解低聲問道,誰知許久父親都沒回答自己,他收回目光去看卓衍,卻見他已是愣在原地。
此時,一個十歲左右穿著考究的小男孩從後一個轎子上下來,被喚作周通判的官員招呼他近前跟張學錄行了禮,張學錄連忙道:「周公子若想試一試伸手,便是差人知會一聲遞來家狀保單即可,又豈敢勞大人親自跑一趟……」
卓思衡懂了,大概周通判是想讓孩子練練手體驗一下考場氛圍,所以即便拿了資格,也還是來試試。也不知道合不合規矩。
他欲再問父親,卻見其仍是望向門口,一動不動。
周通判已走了進來,也看到卓衍與卓思衡。
他猛然站住了。
卓思衡見父親與周通判對視,一個是面色漠然,一個是面色蒼白,都是不大好看的神情,便知兩人定然認識,卻也不像曾經高世伯與父親那般要好,說不定還有些糾葛在其中,如今相見便無重逢之喜,只剩氣氛詭異了。
而卓衍已回過神來,以讀書人的見禮微微壓肩頷首,卓思衡見此,便按照像高世伯行禮那樣彎腰抬臂,低下頭去。
院內一時沉寂,許久,周通判帶著兒子與隨從自卓家父子面前走了過去。
卓衍則帶著卓思衡,頭也不回離開。
「爹,你們認識?」卓思衡覺得有必要知道並開解,否則卓衍若是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再像去年冬天那樣因心事鬱結而病豈不糟糕?
卓衍卻只是拍拍他肩膀,平靜道:「等考完就告訴你。走吧,去買支新筆。」
卓家父子在城內腳店住了三日,這裡通鋪便宜,卓衍便想自己住這裡給卓思衡訂一間小房,卓思衡卻不同意,他覺得這種考試沒必要這樣破費,卓衍拗不過他只得答應。
此處腳店的通鋪多是往來腳夫貨郎,略體面一點的行商都去住了二樓小間,因此夜晚呼嚕聲此起彼伏,味道也是格外豐富。卓思衡覺得這裡再差也比流放地的條件好,竟也舒舒服服睡了三晚,科試當天還起了個大早,一副抖擻精神的模樣,卓衍很是欣賞兒子的隨遇而安,又怕他聽了誇獎過於得意失了考試的穩重,便沒有說出口。
可他自己其實比兒子緊張多了。
科試雖然不似解試省試那般艱難,只考半日,但他是仍坐臥不安,見自己如此神情,也忍不住暗自嘲笑:當年金殿作答自己都未如此焦躁,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上考場,不論孩子如何出色,做爹的又如何放心安心?
卓思衡早晨被卓衍帶至一個早餐鋪子,這些日子他們為了省錢一直吃家裡帶來的乾糧,今早父親卻為他點了粥佐小菜,還有一小盤淡黃色聞著清香的糕餅。
「解試與省試前,學子們都有吃廣寒糕的習俗,搏個好彩頭,糕有高中和高升的意思,廣寒便是折桂,意味討喜,其實味道倒很一般了,不若帶到考場裡當做吃食的五香糕美味。」卓衍看著認真諦聽的兒子,將糕餅往他面前推了推,「這裡不興那個,兩種都沒得賣,只有這種店家自己舂得黃米糕,你吃過也算討個口彩。」
卓思衡其實不信這個,他高考前也沒像其他同學一樣又買什麼孔廟祈福筆又吃燒錦鯉,不也是拿了個全省第一,可見玄學不如自身實力硬。然而他見父親只給他點了吃食,自己卻面前空空,舐犢之情怎不讓他動容?於是他便把粥推回去,自己拿過黃米糕道:「好,那我就吃這個討彩頭,爹你也吃些。」
「爹吃過乾糧了,不餓。」
「那我吃了米糕再吃粥菜,太飽了答題未免昏昏欲睡,若是不吃就太浪費了,爹你就吃了吧。」
卓思衡知道怎麼說能讓父親動筷,果然,卓衍明白兒子孝順的意思,便也不再拒絕,父子二人一道用起早飯。卓衍教育孩子們食不言寢不語,除了慈衡,其餘人都能老實照做,一餐無話食畢,二人結了帳便往州府衙門去。
朔州這樣偏遠地方讀書人少,考功名的讀書人就更少了,科試當日,學事司只騰出一間堂屋便夠用,大部分考試的是十五六往下的孩子,算上來送的家長或是僕從,門口都不超過二十人,卓思衡大概算了算,進去的也不過只有五六人罷了。